春娘話中有話,蕭辭眼神一厲瞪上一回,她卻渾然不當回事,扭著纖腰帕子一甩便出了門去。
廊下無人,隻得幾個燈籠孤零零的,叫那寒風一吹便輕輕晃動起來。
春娘麵上的笑意一斂,眼角餘光看得一回關上的門柩,心中亦說不出是甚個滋味。
蕭辭風流的名聲整個京都無人不知,可這麼多年來,這偌大的王府便隻得她一人,而宋清歡卻是他第一個主動帶回來的女子。
小榭內方才燒起的地龍,此時已經暖了起來,那紅湯的鍋子又香又辣,不多時便吃得人冒起熱氣來。
宋清歡褪了鬥篷,撈起袖子一點都不客氣。
屋內兩人,一個坐這頭吃鍋子,一個坐那頭喝酒,誰都不說話,卻也都不覺得尷尬。
宋清歡吃得肚皮圓圓的,實在是飽了這才停箸,一轉頭卻見蕭辭綴著酒,坐在燈下看起書來。
微黃的燈光打在他臉上,襯得麵容越發柔和,修長的劍眉,微挑的鳳眸,一時間隻覺得好看得緊。
宋清歡無所覺的盯著瞧了半響,直到蕭辭轉過頭來,那麵上柔和之色卻忽然一掃而儘,取而代之的卻是冷然。
蕭辭舉杯一飲而儘:“吃飽了?”
宋清歡點頭。
兩廂一時再無言語,蕭辭起身,順手將宋清歡的鬥篷取了來。
“我送你回去……”
……
爆竹聲聲,震得人耳朵嗡嗡響。
宋清歡慵懶的從被窩裡鑽出個腦袋來,含糊不清的問:“什麼時辰了呀,這麼吵。”
踏雪尋梅早早便候著了,聽著動靜忙笑眯眯的上前:“姑娘萬安,辭舊迎新,往後越來越好。”
薑黃色的暖帳用銀鉤掛起來,兩個小丫鬟一身紅衣,倒有些過年的意思來。
宋清歡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還有些發懵,一下子倒不記得昨兒出去那一趟到底是夢還是真的了。
伸個懶腰打個哈欠,裹了軟底鞋梳洗,這才聽到尋梅一驚一乍的問:“姑娘昨兒出去過了?怎麼今日要穿的新衣裳都好似臟了?”
一把溫水打在麵上,宋清歡的睡意這才去了七七八八,心裡念叨一句,好似不是夢。
這才又含糊其辭的應道:“嗯,出去了……”
尋梅唧唧咋咋說個不停,宋清歡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昨兒被蕭辭拽著出門,倒也沒細想,這會子腦子卻好似清醒了。
若說原來在邑王府同蕭辭認識那是個意外,可她這出了邑王府,這人還是黏上來,總覺得叫人覺得不太對勁。
且上回他阻了自個賣院子的事,說是要與自個合夥做營生,可又明裡暗裡的說起這其中的利弊來,到頭來自個拒絕了,他便也不當回事了。
就好似,繞那麼大個圈子,就為了警示宋家同雲家的一枝相連的。
宋清歡坐到妝台前,從妝匣最底下尋出那個玉符來,細細觸摸著上頭的花紋,一時間鬨不清蕭辭到底是敵還是友。
若說是敵,他卻明裡暗裡幫了自個好幾次;可若說是友,宋清歡卻又不信他無所圖。
但是他一個手中無權勢,還處處被人轄製的閒散王爺,無端做這些到底是有所謀算?還是當真閒得沒事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