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碧水山莊也就那麼幾個人,出了自個大的事兒,老何同小袁自也曉得,兩人還往那頭去看得一回,回來的時候小袁便又躲進屋裡頭哭起來。
老何怕小袁撐不住,跟那小衙役一樣走了最下等的退路,便坐在他房門前守著,沒聽見聲了便同他說兩句話。
小袁哭得一雙眼睛都腫了,又喊爹又喊娘,又說自個還沒成親,直到累得睡了過去,這才安靜下來。
可他睡著也沒多久,便又叫身上那些疹子給癢得醒了過來,大半夜裡,瞧見黑漆漆的房梁,他也沒忍住,不住的伸手去抓,抓得到處都破皮流血,散著異味。
借著從屋外打進來的月光,他看著一雙手上令人作嘔的血跡同皮屑,當下就忍不住想起那個上吊自縊的小衙役來。
紅著眼兒從床上滾下來,嘴裡便不住道:“活著受罪,死了一了百了,反正都是要死的,反正都是要死的。”
身上各種不適時不時的提醒著他,活著受罪,他那心裡最後的一根防線也跟著崩了。
也想學那小衙役一樣一根褲腰帶把自個吊死算了,可找了半天他連條褲腰帶都沒有。
瞧著那石轉砌的牆壁,心想,撞上去就能一了百了,可閉著眼兒往前衝得兩步又怕疼頓了下來。
他還有佩刀,大可自刎了事,可又沒那個膽量。
跟個慫包似得跪坐在地,死也不敢死,活也不敢活。
捂著臉哭得大半天,才又滾回榻上躺了下來。
麵上還掛著淚,嘴裡喊得一聲:“爹,娘。”
一個翻身,便摸到枕頭邊上那個裝了藥的香包。
想起這香包是睿王府送來的,當時兄弟們一人一個,隻說是以毒攻毒的藥,還叮囑他們不能亂用。
那會子兄弟們多高興啊,得了這東西,人人都掛上,當真以為有了這玩意必然能同那瘟疫隔絕。
可誰能想到,這東西也不過瞧著好看罷了。
手裡拽著這香包,心裡頭那尋思的心思複又蹭蹭蹭的冒了上來。
小袁一個翻身坐起來,取了佩刀就將那香包割開。
裡頭的藥材都打成了粉,他捧了一把在手裡,想了半天,這才仰著頭送進口中。
連著吃了兩大口,嗆得他眼淚直流,灌得一大口水下去,又將剩下的那些拿來抹臉抹身。
心裡想著這些個藥肯定有毒,吃下去總該能死了吧。
那些藥當真叫他丁點沒浪費。
吃完了還曉得往榻上去躺得好好的,蓋著被子沒多會子便覺得眼皮發沉就這麼昏睡了過去。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還呢喃一句:“爹,娘,兒子不孝,先走一步了……”
隻當這一回不用痛苦的死去了,哪曉得他一覺睡到天亮卻是叫腹中的絞痛給痛醒的。
人還沒睜開眼睛,捂著肚子大叫兩聲,一彎腰,卻是猛的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老何就同他一個院子,聽見動靜便衝了進來,瞧見屋裡頭一片狼藉,小袁口吐鮮血,也叫唬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