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彎月調好鬨鐘沒心沒肺睡了一小會。
下午的會議卡著點開始,每個座位上都有貼好的姓名標簽,秦墨的座位就在靠前的第一排,抬頭就是小型的舞台,林彎月的座位就被安排在他的旁邊。
主持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套裙上的講台,竟然是今天去機場接她們的顧靜冬顧老師。
會議的主題主要是一些高層管理人員的學術探討,再有一些各學校校長意見綜合解決交流,林彎月豎著耳朵聽了一會,聽到的大多數都是無關她一個普通老師需要懂的事情,漸漸的也就注意力不集中了起來。
秦墨就坐在她身邊,脫掉了黑色呢衣,黑色的襯衫外麵,穿著一件卡其色的背心,因為距離太近的關係,林彎月的腦子裡縈繞的,慢慢的就隻剩秦墨身上淡淡的清冽味道。
會議室的燈光大多數都集中在了舞台上,腳底下還有薄薄的絨地毯,踩上去就覺得連鞋底都被溫柔的對待,手下麵的會議桌散發著一點點的陳舊卻又安寧的味道,這一整個環境促使下,林彎月走神走的厲害。
她撐著腦袋,手裡轉動著筆,想起來了人生裡第一次見秦墨的時候。
那時候正是她父親的彌留之際,她還小,才七歲,隻是懵懂的知道自己父親生了很嚴重的病,母親那時候帶著哥哥林萬陽和她天天往醫院跑,走在路上都能哭出來。
林彎月的記憶裡印象最深的,就是記得那時候,頭頂的天一直都是灰蒙蒙要掉下來一樣。
她不懂事,大冬天下了很大的一場大雪,她在家喝了一小碗的粥,到了醫院看見父親碗裡有肉絲,就舔著嘴唇想吃,剛吃兩口,就被母親發現,大聲訓斥了一頓,直接給扔到了病房外麵的空地上去哭。
哭著哭著就遇見了秦墨。
秦墨比她大兩歲,他父親是林彎月父親的主治醫師,可能是秦墨經常跟在自己父親身邊,所以對生死一類的事情懂得的要比同齡人早,他沉默的把手裡的肉包子遞給了林彎月,也隻是摸了摸她的頭發。
時間過去的太久了,林彎月基本已經記不清這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和善的男孩子到底說了什麼,她隻記得,那天的雪地裡,那個肉包子真的很好吃,還有秦墨在最後,對著剛下過雪的陰沉天氣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轉過臉跟她說的那一句話。
“小月,你還小,現在還不明白,也許你今天吃你爸爸碗裡的那一根肉絲,可能成為你以後的心結。”
林彎月那時候確實不明白,如今想起來了,經曆過了,才能感覺到這句話的含義。
她活了二十四年多,七歲那年沒的父親,每每想起父親,第一印象就都是小時候她嘴饞的那兩口肉絲,甚至有時候做夢,都會夢見,當年如果她沒有吃掉那兩口肉,或許纏綿病榻的父親還能再有力氣撐幾天。
直到手裡麵無意識轉的筆,啪嗒一聲掉在了桌子上,林彎月才回過神。
會議室足夠大,音響回蕩,這聲響隻是驚動了身邊的秦墨。
秦墨放下筆,微微側過了頭。
他的位置,正好麵對著台上的燈光,會議室裡全是暗的,台上的燈光又太過刺眼,隻有秦墨,在這光明與黑暗的交界線裡,露出了一個讓人驚心動魄的側麵角度。
“困?”
秦墨翻過一頁筆記本,在紙上的第一行寫下一個字,然後把整個筆記本推到了林彎月的麵前。
林彎月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要回答說什麼不困,在認真聽這種糊弄他的話。
台上的主持人把中學的校長請了上去,校長聲音低沉,開著ppt講解著最近學校貫徹的學習方針,林彎月沒有聽。
在秦墨淡淡的目光裡,林彎月劃掉了之前的回答,老老實實的寫了一句。
“走神了,他說的我聽不懂。”
秦墨接過了筆記本,垂著眼睛看林彎月的字,忽的揚起了一個淺笑。
“大多數的想法說起來容易,實施起來卻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