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現在後悔了,是自始至終,一直在後悔。那天晚上為什麼會給你發那樣的短信,其實,我那個時候...不,也不是那個時候,就是從開始到現在,我每次想到那幾條短信,都覺得,那樣的我,一定是拿著很鋒利的刀子,一下一下的,紮進你的心裡。”
林彎月看著秦墨,纖長的睫毛上,又染上了一點點的淚珠。
“我那個時候真的不知道,你那段時間經曆了什麼樣的事情,秦墨,你困嗎?”
“不困。”
秦墨回答了一句。
“不困的話,可以給我講講那天的事情嗎?”
林彎月自覺的往裡麵靠了靠,給秦墨騰出一點位置,這樣的話可以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
好在,產婦的床比一般的病床,造的要大的許多,所以就算是兩個成人睡在上麵。主要是緊挨著,也沒有關係。
秦墨側著睡了上來,緊緊的靠著林彎月。
為了照顧嬰兒的視覺光線,母嬰同室這個病房,窗簾要比其他病房的窗簾更加厚一點,此刻秦墨睡在身邊,隻能看見他,泛著零碎光的眼睛。
“我回國的那天,父親已經下葬了兩個多月,我是他唯一的孩子,可是並沒有為他守靈,父親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也不相信有來生,更不會要求彆人在他死後去看他,悼念他。”
秦墨聲音很小,也很沉,在這樣昏暗的空間裡麵,他的聲音如同黑暗裡,一條滋滋生長的藤曼,誰也不知道它長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開花結果,林彎月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溫暖,還是陰暗。
“我那個時候根本就,不敢相信他已經離我而去了,至少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我與他多次打過電話,可是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關於母親的事情,就算有的時候我提及母親,她也隻是說很好,從來沒有告訴我,母親那段時間到底逼著他做了什麼?”
秦墨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出。
“所以那一夜,我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獨自一人,去墓地裡翻找屬於他的位置,他甚至還會叮囑姑姑,千萬不要告訴我,他的墓地在什麼位置,他又是因為什麼事情,而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秦墨...”
林彎月的眼淚,噠噠噠的往下掉。
特彆是在這樣一個,甚至是可以說是闔家團圓的特殊時刻,她卻非要,秦墨去訴說,關於那段時光的黑暗回憶。
其實她也沒有特彆在乎,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有她和孩子陪著秦墨,秦墨一定可以很幸福。
她保證。
“人家說月子裡不能哭的。”
秦墨笑。
笑著笑著,林彎月就能感覺到,他的聲音裡麵也有微微的哽咽,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秦墨好像就可以變成了,那個二十歲出頭的少年,一直被家裡人保護的很好,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兩個摯愛的人相愛相殺,會帶來什麼樣的傷害。
“那一夜,我最終也沒有找到父親的墓碑,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墓碑上,刻著屬於兒子的姓名,到底是秦墨,還是宋墨。”
也就是從那之後,秦墨莫名其妙的,就得了夜盲症,他開始懼怕黑暗,懼怕任何未知的東西,也開始懼怕自己。
“我一直覺得,如果當年沒有我,也許父親母親能夠走的更長遠,或者當年沒有我,父親,母親,分手了也可以更乾脆。”
就為了一個姓氏,一個財產爭奪權利,秦墨的母親幾乎是無所不用其極,或許到最後,秦墨的父親也沒有看得出來,這樣的一個女人其實不值得他愛。
但是這麼多年的光陰下去,他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那後來呢?”
林彎月忍不住問。
“後來?後來你就回來了,其實我在你生命裡消失的那些日子,連我自己也記不清到底有沒有發生過那些事情,我就知道,我躺在床上躺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後我從電話裡,聽見了你的聲音,是你在召喚我,讓我可以重新麵對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