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靳羽身子一顫,緩緩回身,瞳孔驟然一縮。
一朵蒲公英!
她拿著一朵蒲公英站在她麵前,淚珠在眼眶轉啊轉:“我本來想繡個荷包送你的。可是,我好笨,繡了很多都繡不好,彆說荷包,就連荷包蛋我都不會打。這朵花是我剛才在院子裡采的。雖然不好看,很普通,但……”
她說不下去了,眼淚好似流到喉嚨,卡得說不出話。
鳳靳羽目光落在她的手指,滿滿都是針眼,真是個傻孩子,不會繡就不要繡,手指都紮破了。
“什麼破花,這明明就是草。醜死了!”赫連雲若受不了艾喲喲那楚楚可憐的眼神,一把推了過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快滾!”看著礙眼!
被赫連雲若狠狠一推,艾喲喲一個趔趄退後幾步險些跌倒,手中的蒲公英受力一滑,被風呼呼地吹散。
無數把晶瑩的小傘在風中打著旋兒飄散,越吹越遠。
“嗷——”惜雪飛身而起,一爪襲去,赫連雲若麵頰登時一道長長的血口,皮肉都翻滾出來。
“啊——痛死了。”赫連雲若痛得在地上打滾,血濺四方。
鳳靳羽卻一動不動。
爹爹一定生氣了!不是她命令惜雪去做得呀!艾喲喲嚇得肩膀縮在一起。
“走啦走啦!快!”雪陌舞迅速將艾喲喲往馬車上拉,瞄了一眼地上打滾的雲若,嘿嘿,飯可以亂吃,手不能亂牽!
醜人多作怪,妖怪自有天來收!你好好享受吧!惜雪可是天驅神獸,這一爪子下去,沒要你命僅是毀容已經很仁慈了。
艾喲喲咬住下唇,努力不發出難堪的聲音,頭也不回地衝上馬車,剔透的淚水灑成一根銀線,手中還一直攥著蒲公英光光的乾枝,一刻也沒有鬆開。
馬車簾逐漸放下,一張掛滿淚珠的小臉一點點被掩去,卻一直衝著那個背影微笑著。
即便他不看,看不見,她也要一直微笑。
爹爹,你可曾知道,蒲公英的花語,是停不了的愛……
“駕!”
車夫一聲吼,鳳靳羽的身子徒然一顫,要走了嗎?真的要走了嗎?
十二匹駿馬的馬蹄聲踏著青石板,很是響亮,氣勢恢宏,每一聲都震碎他的心脈。
鳳靳羽想做出平淡的表情,可眉宇間的結卻怎樣也舒展不開。
他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那胸臆間久久壓抑的情潮泛濫絕提,一發不可收拾。
赫連雲若慘叫連連在地上滾做一團,到處求救,可就連王府的下人都無一人去扶她。
鳳靳羽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地麵,卻怎麼也無法聚焦,幾朵蒲公英的花傘被風吹著打起小旋兒。
他緩緩俯身,拾起一朵小小的花傘,攥入手心。
“折磨啊折磨!明明心都要碎掉了,還要笑容可掬地道再見,簡直是淩遲啊!”耳畔傳來夜無痕的聲音。
“本公主毀容了,你還在這裡胡說八道!靳羽救救我啊,我好痛。”爪痕深可見骨,她差點疼暈過去,赫連雲若咒罵求助,卻換不來任何人的眼神,“你們不能對我這樣,我是公主,我是王妃!”
“滾你娘了個腿子的王妃哦!”夜無痕啐了一口,我們的王妃隻有鳳亦雪一個,我忍你好久了,罵你一句算輕的了。
夜無痕對著鳳靳羽,故意學著喲喲的嗲嗲娃娃音道:“王爺,來追我吧!來追吧!王爺,我好愛你喔。雪翳國好遠喔,這一走什麼時候能見到呢?路途遙遠,會有壞人的。王爺,人家好怕怕嘛。王爺,人家怕怕的時候要撲到你懷裡哦。來追我好不好?我會很乖很聽話的!”
馬車緩緩駛出雪隱城,車內傳來驚天動地的大哭,她從小就是個愛哭愛笑的女孩,從不掩藏情緒,可為了靳羽,她強撐了太久。
這裡,他看不見,她終於能放聲大哭!
艾喲喲不敢掀開車簾,不敢看到這裡的一草一木。
這裡是她的家,住了六年的家,哪一條巷子的甜點好吃,哪一條小路回王府近,哪一條巷子有幾隻小狗,她都記得。
可她不敢看,怕看了會衝動地跳下車,飛奔回他的身邊,即便他已經不要她了。
“不要哭了!”小家夥忍太久,放聲哭一哭也是發泄,可這哭聲實在大得要人命啊,“你把惜雪的毛都打濕了呢。”
“惜雪?”艾喲喲想起懷裡抱著的惜雪,小家夥揚起血紅的眸子,撅撅小嘴,比她更可憐。
“哇——”她嘩啦啦淚如泉湧,抱起惜雪抽泣著,“惜雪,你爹爹好壞!爹爹不要你娘親了。以後我們孤男寡女怎麼活呀!”
“呃……那個詞是‘孤兒寡母’,不是‘孤男寡女’。”雪陌舞額頭青筋三四根,惜雪是兒,喲喲是娘親,鳳靳羽是爹爹。這關係還真詭異。
“反正都是‘孤’啦!哇——”她哭得驚天動地,懷裡的惜雪似乎受到感應,也咕嚕嚕地哭起來,“喵嗚嗚——嗷嗷——”
“喲喲你聽……什麼聲音?”雪陌舞耳朵動了動,身後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還能有什麼聲音?我們孤單單被人拋棄慘絕人寰的悲痛聲。”艾喲喲以為他說的是哭聲,繼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