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也追究不成到底是不是欺君了。
主仆相護扶持了一輩子,裴總管了解皇帝,皇帝又如何不了解裴總管,這檔口,饒是裴總管裝得像是那麼回事兒,皇帝也隻是微微歎了口氣。
他攙扶著裴總管的胳膊,像是想要下榻,可才站起來一瞬,又脫力似的坐回了榻上去。
在朝堂上叱吒了一輩子,皇帝向來說一不二,如今卻忽然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他環顧四周,又捏著裴總管的胳膊,小聲道:“朕夢見她了。”
裴總管的臉色愣了愣,就對上皇帝似乎陷入了什麼美好回憶似的笑臉,“夢裡她對朕笑,她說朕把她的涼兒照顧得極好,朕也笑了。”
他抬頭,看向裴總管,眼裡似乎閃爍著幾分濕潤,“朕何時照顧她的涼兒了?自從第一眼看見那孩子起,那孩子一直都在照顧朕。”
皇帝顯得有些悵然若失,他目光深遠的看向窗外正好的陽光,“那孩子生得和她娘可真像啊,若是當年,若是當年朕娶了她,我們是不是也能生一個這樣可愛的女兒?”
裴總管垂著頭,不敢抬頭多看皇帝一眼,隻淺聲道:“皇上越說越離譜,如今咱們宮裡頭雖說沒有公主,可三位皇子不也是極好的?”
他正說著,抬眸卻對上皇帝似有幾分嘲弄似的目光,“朕的大內總管,在皇宮裡呼風喚雨了這麼多年,老了老了,到底是膽子小了。”
裴總管神情怔愣了一瞬,霎時間老淚縱橫,“皇上,皇上,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
皇帝就這麼低垂著頭,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裴總管,這個陪了自己一輩子的奴才,忽而笑了。
他彎腰,伸手拉著裴總管的手臂,明明病中的人,卻不知哪兒來的這麼大力氣。
裴總管硬生生被皇帝拽起來,抹著眼淚看向皇帝,“奴才,奴才沒能照顧好皇上,若不是奴才疏忽了那一次,那賊人怎會有機會,將皇上害到如此地步……”
“不怪你,不怪你。”皇帝蒼白的臉上笑得如沐春風,他輕輕拍著裴總管手上蒼老的紋路。
“帝王家,哪有能得好死的。”皇帝的眼神有些蒼涼,緊接著,似乎再度陷入了回憶之中,“你說,當初,若朕不強娶她妹妹入宮,我們是不是也會有個好結局?”
裴總管低垂著頭,沒敢開口,皇帝暗歎了一聲道:“也罷,也罷,小裴子,替朕磨墨。”
“是朕欠了南平王府的,朕不留到下輩子。”
……
太子府內。
宋魚墨神情懨懨的吃下身邊人喂到自己口中的葡萄,一邊聽著下屬的彙報。
忽而神情一頓,修長的手指緊緊捏住對麵女子的玉手。
對麵的人呢頓時身形一顫:“太,太子殿下……”
太子臉上的笑意十分溫柔,可這笑意看在李綺羅眼中,卻如墜冰窟。
“本宮未來的太子妃,手伸得倒是足夠長,就連本宮的手下,都要聽從你的指揮?”
李綺羅的臉色瞬時蒼白,她軟弱無骨的身子往太子身上靠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