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完這話,嵐桃花心生複雜。
風似靜,花似濃。
沉默中,瞧著鳳黎淵那張溫潤清透的麵容,半晌,嵐桃花才微微一笑,清秀小臉不複常日裡的痞性嬉笑,反而是深透如夜空星辰,幽然奪目。
望著她,鳳黎淵目光有過刹那間的恍然。
嵐桃花卻是慢騰騰的再度咬了一口手中的糕點咽下,眸色雖依舊落在鳳黎淵麵上,但眸子的焦距,卻是早已散透,飄入了虛空遙遠之境。
“如此也好,與黎淵定親,怎麼說都是我得利。隻不過,黎淵這等畫中人竟甘願與我定親,也不知會傷多少女子的心。”說著,她眸中的焦距微微聚攏,直視著鳳黎淵的眼睛,又道:“黎淵與我相識甚短,卻能答應娶我這等京都痞女,不知是我爹爹將你勸得緊,還是黎淵心地太過善良,拿我當你真正的友人,所以便是娶親這等大事,黎淵也可答應。然,無論如何,黎淵今日之情義,我嵐桃花自當謹記,若是今後萬不得已真要嫁你,黎淵隻當我透明,隻讓我掛個虛名便成。”
說完,見鳳黎淵眉宇稍稍一蹙,似要再言,她轉眸朝麵前的花叢望去,先他一步道:“黎淵莫要多說了。今兒好不容易來次皇宮禦花園,怎能不先賞賞景。”
說完,緩步走至荼靡花叢中,回眸隔著火紅的花色與淡香望他,笑靨如花。
禦花園賞花後出宮,那時,時辰已是黃昏。
空中紅霞縷縷,光影略微醉紅。
嵐桃花與鳳黎淵同坐一馬車,打馬京都大街小巷。
宮中本是替嵐桃花與鳳黎淵每人備了馬車送他們回府,但嵐桃花卻扭著鳳黎淵同坐了一輛馬車,且目的地,先是嵐府,後才是質子府。
馬車內,嵐桃花懶散靠在車角,神色懨懨,略微疲乏。鳳黎淵坐在她身邊,坐姿清雅,不顯絲毫不妥。
嵐桃花掀著眼皮兒瞅他一眼,見他靠在馬車壁上的背依舊打得筆直,不由懶懶散散出聲咋舌:“黎淵呐,你今兒就不累?”
鳳黎淵轉眸望她,清潤的目光在她懨懨的麵上逡巡片刻,不答反問:“桃花可是累得緊?”
嵐桃花點點頭,道:“是啊,那宮中可不是人呆之地,眾人皆隔著一層麵皮說話,倒也累。另外,那太子,也不好應付哇,我今兒可沒少在他麵前裝得畢恭畢敬,若是在這京都城大街小巷裡他也敢在我麵前以身份壓我,看我不找人將他揍個鼻青臉腫!”
鳳黎淵不置可否,隻是微微一笑,略微無奈的道:“他身為太子,縱是在京都小巷裡,桃花你也收斂點,莫要惹他。”
嵐桃花瞪他一眼:“每次皆是那廝惹我,宮中,我孤身一人的,忍氣吞聲倒也無妨。若是在這宮外,我怎能容他再在我麵前囂張!”
說著,身子不適的動了動,道:“那些宮中之人倒是小氣,馬車中連軟被都不鋪,磕得我骨頭痛。”
“桃花再忍忍吧,不久便到相府了。”鳳黎淵無奈笑笑,嗓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嵐桃花瞅他一眼,點頭沉默。
不久,車至相府。
駕車的皇宮侍衛當即在外恭敬道:“嵐姑娘,相府到了。”
嵐桃花幽幽支起身子來,隨即朝鳳黎淵道:“黎淵,我先下車了。”說著,嗓音頓了頓,本欲再言,卻不料車簾一把被掀開,光影投進,一道擔憂匆促的嗓音響來:“桃花,你終於回來了!”
嵐桃花一怔,回頭一望,卻見是小黑。此番,他麵上染有急意,但眸底深處,卻是帶著幾分釋然。
刹那,嵐桃花心底沒由來的放鬆,隨即也沒顧上鳳黎淵,僅是挪著身子便至馬車邊緣,懶散懨懨的朝小黑道:“又沒規矩,不是說隻有你我二人時才可喚我名字麼!”
說著,不待小黑回答,伸手朝他遞去,嗓音軟了一分:“小黑哇,你家小姐好累!”
小黑臉色稍稍一變,眼風朝鳳黎淵瞅了一眼,也沒打招呼,僅是歎了口氣,伸手將嵐桃花攔腰抱起,道:“你就是知曉奴役我!便是累了,也應還能自行走路,我看你就是見不得我閒,所以要給我差事做!”說著,嗓音頓了頓:“小姐,怎去了趟皇宮,你身子重了幾分?”
“今兒在宮內吃了好幾碟桂花糕。”
“宮中桂花糕好吃?”
“嗯,比你親手烤的小油雞還要好吃!”嵐桃花伸手環上了他的脖子,懶散靠在他懷中,又道:“僅需抱入大門後便放我下來吧,你若是再順著我,我老爹見了,又要罰你了。雖說你小姐我聲名狼藉,但也不是你可以隨意觸碰輕薄的啊!”
小黑眼角一抽,“我此番倒是真想將你扔了!”
“有膽你扔!你若敢扔,你便是欺師滅祖,不顧同門手足,不顧主仆情深的白眼狼!蕭老頭家的庶女自小被欺負慣了,想必見了白眼狼就怕!”嵐桃花壓低嗓音,朝小黑道。
小黑臉色乍變,冷哼一聲,不言了。
直至小黑抱著嵐桃花入了相府府門,門外馬車裡的鳳黎淵,這才緩緩放下馬車窗簾,眸底深處是一池深潭,全然不見底。
方才那二人親昵的模樣,倒是稍顯刺眼。
他默了半晌,直至馬車緩緩啟動,他才稍稍斂了神色,俊美如華的麵容再度恢複了常日裡的清潤朗然,隻不過,他眸底的深邃,卻是經久不息。
一切皆以出了招,這中途,他鳳黎淵定是不容有失。
一旦有絆腳石,那便唯有……擊壓,碾碎。
夜裡相府,沉然寂寂。
相府大堂,一燈如豆,光影昏黃搖曳。
堂內主位,嵐相與雲氏正衣端坐,雙雙麵色皆有些陳雜。
嵐桃花坐在稍稍偏位,此番也斂去了常日裡毫無坐姿的痞性,僅是端身而坐,燈影下清秀的小臉,也顯得格外的嚴謹縝密。
小黑依舊一身黑衣,但今夜卻未站著,反而也是有一席位置,坐在了嵐桃花對麵。而那花滿樓老鴇惠姨及毒怪,也雙雙坐在了嵐桃花身邊位置。
大堂寂寂,氣氛靜得壓抑。
半晌,主位上的雲氏才歎了口氣,悵惘悠遠的道:“這般大的事,你竟連爹娘都瞞著。桃花,這幾年來,你究竟瞞著爹娘做了些什麼!受了多少苦!”
嵐桃花自覺理虧,清秀小臉上染了幾許愧色,隻是稍稍垂眸,道:“爹,娘親,女兒也不願瞞著你們什麼,隻是怕你們擔憂而已。如今嵐家若是不強大,手中若是不握些能威脅到皇家的籌碼,想必我們嵐家,定不會安然久存。”
“即便如此,你一介女子,如何能承受住那些!你與娘親說實話,那桃花軒家主,當真是你?”雲氏道。
嵐桃花微微點頭,道:“娘親,那桃花軒家主,的確是我。”說著,嗓音頓了片刻,又道:“娘親與爹爹應是知曉京都花滿樓,而我身邊的惠姨,便是花滿樓老鴇,她是桃花軒七十二主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