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並排出得質子府那道院門,卻見門外一人點著火把,兩人立在一側,最前麵那人,身影頎長,甫一見得她出來,便上前一步輕喚:“桃花,你出來了。”
嵐桃花一愕,瞧清麵前之人,登時未經思考回了一句:“不是瞧見我出來了麼,竟還明知故問!”
說著,心頭頓時一個咯噔,忙朝麵前之人賠笑一聲,嗓音當即轉了百八十個彎兒,笑道:“嘿嘿,大師兄哇,你方才不是離去了嗎?此番怎在這兒門外啊?”
鳳轅未及時回話,反倒是瞥了一眼她身邊的鳳黎淵,才蹙眉朝嵐桃花望來,問:“你們要去哪兒?”
嵐桃花道:“吃飯!”說著,躊躇片刻,補了一句:“方才大堂內,大師兄推了黎淵,害得黎淵猝不及防的毀了桌上的飯菜,如今,我二人倒是得出去吃點東西果腹呢。”
“大晚上的出去吃飯?”鳳轅眉宇一挑,嗓音低沉,威脅十足,仿佛下一秒便要發怒。
嵐桃花點頭道:“是啊!桌上的菜毀了,加之不敢重做。是以隻有出去吃飯哇!大師兄可有所不知,如今這質子府倒是邪門,竟還有人在廚房裡下……唔!”
‘毒’字還未道出來,嘴倒是被身邊的鳳黎淵雲淡風輕的捂住了。
嵐桃花怔了怔,未及推開鳳黎淵的手,卻聞他啟著溫潤如常的嗓音朝麵前的鳳轅道:“質子府後廚委實簡陋,也未備菜,桃花如今是客,臣弟自不該屈就她吃些府中簡單菜色,是以想與她出去至酒樓內用膳。”
這廂,嵐桃花也掙脫了他的手,他僅是朝嵐桃花望了一眼,隨即又朝鳳轅道:“若是皇兄不介意,也可一道出去用膳。”
鳳轅瞥著鳳黎淵那隻捂過嵐桃花唇瓣的手,眸色冷硬,忽明忽暗。
“那可不行!我身上可沒帶什麼銀子,僅夠你我吃一頓,若是再加上師兄,怕是不成了。”嵐桃花忙道。
說著,見鳳轅那被火把的光影映襯著微微泛紅的麵容微染不悅,她又補道:“再說,大師兄如今身份特殊,倒是不宜拋頭露麵,若是去那人多嘈雜的酒樓用膳,萬一身份敗露,倒是麻煩了。嘿嘿,大師兄,我說得對吧?”
鳳黎淵眉宇蹙了蹙,轉眸朝鳳轅望著,欲言又止。
鳳轅卻是朝嵐桃花望來,默默的盯著,不言。
嵐桃花被他盯得有些心虛。說來,即便如今這大師兄變了,但她心底對他以往的記憶,卻並非一時半刻便能全數抹去。
以前的鳳轅,總給她一種木訥不開竅的感覺,如今,這鳳轅全身散發出了一種深邃與令人無法忽視的霸氣與淩厲,倒是令她半是陌生,半是失望,然而,心底深處那抹長久以來埋藏著的愛慕,雖大多被失望替代,但終究是還有一些剩餘。
是以,此番被他這般盯著,的確是壓抑呢。似是自己做了件令人咬牙切齒的錯事,竟莫名的讓她在他麵前心存了一絲心虛及愧疚。
“嗬嗬。”半晌,她乾笑一聲,打破尷尬氣氛,隨即抬眸偷偷瞥他一眼,道:“大師兄可是生氣了?若是大師兄不介意,那便一道去酒樓用膳吧,雖說我身上未帶什麼銀子,但用頭飾耳墜抵擋,也是可行的。”
說完,朝他賠笑一聲。
鳳轅此番也未說話,片刻,他突然朝她靠近,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另一隻手。
嵐桃花驚了一跳,以為這小祖宗又要朝她使氣,伸手死死捏她的手了。
她眉宇一蹙,小臉上頓時漫出一絲緊張,道:“大師兄哇,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哇!便是我是你師妹,你也不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對我施暴哇!萬一這事被便宜師父知曉了,他定要教訓你啊!”
鳳轅眼睛一抽,霸氣淩然的麵色終究是揚出了一絲不耐煩。
他冷目朝嵐桃花一掃,嵐桃花一怔,當即不敢言了。
“走!”半晌,他也不顧鳳黎淵在場,當即拉了嵐桃花便走。
嵐桃花怔了一下,身子不受控製的踉蹌朝他跟來。
“皇兄!”鳳黎淵也忙向前跟了一步,然而卻被站在一邊的其中一名鳳轅帶來的黑衣人攔住,前進不得,隻得滿眼擔憂的朝嵐桃花望著。
嵐桃花應時回頭,方巧將他眸中的擔憂之色盯了個正著。
她稍稍一愕,眸光也是微微有些波動。
說來,此番鳳黎淵這擔憂的模樣,倒是真令她有幾分心生搖曳啊!這鳳黎淵好歹也是天下難得的俊公子,此番竟會為她擔憂動容,不得不說,無論如何,她嵐桃花還是有點桃花運的!
被鳳轅一路拉著行了甚遠,身後僅有鳳轅那三名黑衣小廝跟著。
一路上,街上行人倒是甚少,路上也顯得寂寂,襯得幾人的腳步聲也突兀了幾分。
嵐桃花默默跟在鳳轅身後,方才麵上的小心翼翼稍稍斂去了不少,麵上,也微微滑出了幾道複雜與悵惘。
“鳳黎淵,並非表麵那般良善!”這時,前方傳來鳳轅那微微帶了幾分無奈勸慰的嗓音。
嵐桃花眸色動了動,隨著他的步子緩緩往前,低聲緩道:“我知道!”
鳳轅當即駐足,回頭望他,火把光影的印襯下,顯得他的黑瞳裡的目光明滅不定,複雜得令人微感壓抑:“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與他接觸!我所認識的師妹,並非在意旁人皮囊就對那人傾心以對!”
嵐桃花也駐足下來,那隻被鳳轅握在掌心的手,也微微發熱。
“大師兄還不肯接受如今的我已然變了的事實?若我真是因為喜歡他的容顏便對他喜歡的難以自拔,大師兄會如何?”她默了良久,才挑眉淺笑,殊不知那輕輕淺淺的笑容,印刻在鳳轅眼中卻是另一方難以言明的疏離與遙遠。
鳳轅臉色一沉,良久才低沉著嗓音道:“你不會!便是這君國京都之人都說你喜歡俊美之人,品行不端,但我也相信你對喜歡的人,絕對從一而終,不會隨意喜歡上旁人的!”
嵐桃花眸色稍稍一深,若有無意的打量了一眼鳳轅的臉色,不以為意的淺笑道:“嗬?喜歡的人?我如今便是喜歡鳳黎淵呢!”
“桃花!”鳳黎淵眸色稍冷:“事到如今,你還要以此搪塞我?你難道忘了你在雲崖山的那些過往?”
嵐桃花笑笑,挑眉道:“雲崖山的過往,我自是不會望。”說著,嗓音頓了片刻,又補道:“雲崖山與大師兄你相處的那一幕幕,我也不會忘!”
鳳轅眉宇稍稍釋然一分,隨即歎了口氣,略微小心的伸手替嵐桃花掠了掠她的額發,嗓音也放柔了一分:“既然未望,今夜又為何說些疏離之話?難道如今的你,早已對我沒了往日的念想了嗎?”
說著,眸光悠遠了一分:“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喜歡師兄的!”
他這話一出,頓時擊中嵐桃花的心坎。
嵐桃花心頭一緊,隱隱悵惘,泛疼。
誰曾知,那是雲崖山上,豆蔻年華,相思情一動,傾慕一生,便是時常對他暗示,他也木訥得未有絲毫回應,但即便如此,她也念了他這麼多年,記了她這麼多年!
這京都之人隻道她嵐桃花對男女之情上沒心沒肺,水性楊花,痞性花癡的在京都大街上任意調戲俊美公子,可他們卻不知,她嵐桃花卻是從未將那些過眼雲煙的俊美公子放於眼底,除了,麵前這大師兄,鳳轅。
而如今,時過境遷,待再與他重逢,她已不是雲崖山上情竇初開的嵐桃花,而他,也不再是雲崖山上寵她,順著她的木訥師兄了。
歎了口氣,嵐桃花稍稍斂神,朝他笑笑,道:“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師兄以前不對我回應,怎如今選擇重提舊事了?”說著,嗓音挑高了一分,隱隱帶著幾分疏離悠遠:“難不成,師兄現在想回應我往日對你的喜歡了?”
鳳轅握緊她的手,“若是我現在當真要回應呢?”
嵐桃花淺笑:“回應?拒絕之詞,師兄彆莫要說了,我還是有自知之明,不會讓師兄對我親口說出拒絕之詞的!”說著,見鳳轅眉宇一蹙,薄唇一啟,似要解釋,她忙又道:“其實,師兄無須再說什麼的!師兄以前不回應我,不接受我,我便已有心理準備,而如今,時日也過了這麼久了,我對師兄的喜歡終究是淡了些,另外,我如今又有了黎淵,定親文書都已送了出去,想必不多日便會真正定親了,嗬嗬,到時候,若師兄還未離開這君國京都,便一起聚著吃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