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蹙了眉,言語勸誡:“天生萬物。嵐施主鬥天這一說辭,倒是莫要再提了,免得因果輪回,白白丟了少年命。”
嵐桃花瞪他一眼:“我嵐桃花惜命,誰若要拿去,我定是先滅了那人。便是天要拿去,我也要鬥上一鬥。我說老和尚,莫要在我麵前講什麼因果輪回、天生萬物,我可不吃你這套。我嵐桃花,一向隻信自己!”
“那年替嵐施主看命,便對施主說過您命途怪異,雖今生命格裡是九天鳳命,然而中途卻是命運多舛,若非步步為營,好生的走下去,興許撐不到九天鳳命,中道便是夭折。”
“得了得了,莫要再在我麵前提這些虛擬的話!我嵐桃花是哪根蔥,我自是明白。我如今連嫁出去都難,嗬,九天鳳命?這等調侃之語,聽著倒是真不那麼順耳。”
“施主當年不信老衲此言,今日,也該有所察覺。嵐施主難道不曾發覺,近日圍在你身邊的男子,皆是非富即貴,其間甚至還有人中龍鳳?”明修道。
嵐桃花眸色微微一深,心底深處滑過一抹複雜。
人中龍鳳倒是有,隻不過,那皇家崽子雖貴為太子,但總有一天,她是會將他拉下來,讓他安安分分的做枚綠葉呢。
那廝心思可不簡單,不可小覷,一旦他登了帝位,那嵐家,後路堪憂。
片刻,她稍稍斂神,不以為意的嬉笑:“圍在我身邊之人,雖說非富即貴,也有人中龍鳳,隻不過,興許再過上數月,他們就什麼都不是了。”
明修古井的瞳眸一深,默了半晌,才歎了口氣:“嵐施主正是因為太過強勢,因而才隱沒了鳳鳴星。嵐施主何不試著放下一些手段與強勢,好好做回你相府千金,那時,你的遭遇,興許大變。”
嵐桃花嗓音突然涼了一分:“嗬,明修主持虧得有算命之能,卻也似要對旁人胡亂勸誡。”說著,嗓音稍稍一頓,她略微病態蒼白的麵上再度漫出了燦爛的笑,待明修瞧得兩眼微深,眸底深處又是一方難以平複的歎息時,她才慢騰騰的道:“我嵐桃花若是不暗自強勢,我嵐府上下一百六十五口,怕是死的死,充軍的充軍了。住持您身居古刹,自然不知廟堂險惡,所謂伴君如伴虎,我爹爹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高處不甚寒,不僅是那昏君想打壓,其他群臣,也皆是虎視眈眈。若非我不暗中幫我爹爹,以桃花軒財力相保,嵐府,怕是早被那昏君打入泥土裡了。”
明修麵上漫出了一絲無奈與複雜:“如此看來,嵐施主過得並非輕鬆。”
嵐桃花瞪他一眼,這不是明知故問?
明修又道:“隻不過,天定命格,不得不信,嵐施主行事時還是小心為好。”
嵐桃花眸色再度深了一許,然而麵上隨意懶散的嬉笑卻是一成不變。
她將明修打量了好幾眼,這才點了點頭,嗓音終究是帶上了幾分認真:“住持今日這話,我嵐桃花自當記在心裡了。多謝!”
雖說心頭不願相信他口中的什麼天定,什麼命運,但防備著點,總是甚好。
說著,嗓音稍稍一頓,又道:“聞說我昨夜是被貴寺的僧眾偶遇所抬回來的,可是真?”
“想必屋外的鳳施主已是告訴你嵐施主,施主又何須當麵再問老衲一次。”明修道,嗓音如風,未帶什麼情緒。
嵐桃花笑笑,也不拐彎抹角:“你知曉的,我嵐桃花不信旁人。”
“鳳施主他,心底良善,也不是善謊之人。”
“嗬。”嵐桃花輕笑:“人之險惡呢,雖說明修住持你善於算人命途,但這人心,卻是難測呢。”
明修稍稍蹙了眉,麵上浮出幾絲複雜。
嵐桃花朝他笑笑,又道:“得了,若是再這麼說下去,怕是繞不到正題。”
“說吧?你專程讓鳳施主尋老衲來,怕是定有要緊事吧?”明修稍稍斂神,眸子再度恢複常日裡的古井無波。
嵐桃花懶散嬉笑,道:“倒也未有什麼正事,僅是想在你這龍騰寺再叨擾幾日,好生養養傷罷了。”說著,見明修臉色不變,儼然一副早知曉如此的淡定樣,嵐桃花朝他笑得越發的燦爛,又道:“想必明修主持,自是沒意見吧?另外,住持放心,那年我在你龍騰寺叨擾幾日,我奉了千兩黃金,外加五名頂尖暗衛,這次,我自也不會虧待住持,更不會虧待您這龍騰寺。”
明修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如今龍騰寺不愁煙火,嵐施主您此番在龍騰寺養傷,也不用再給回報。”
嵐桃花挑眉輕笑,“嗬,世間不愛錢財之人,倒是少得可憐,明修住持您,倒是迂腐過了頭。你沒瞧見那京都西麵的護國寺?那可是香火鼎盛,寺內的佛祖全是鍍了金身,廟宇也莊嚴霸氣,那裡麵的和尚們個個都藏了不下千兩的私房銀子,唉,也隻有你這龍騰寺,默默無聞,常日來的香火之客,卻也是寥寥可數。說來,憑我所觀,明修住持您可是比那護國寺的方丈更為慈悲,且能掐會算的,你若是稍稍銅臭一點,這龍騰寺,也不至於仍是像現在這般默默無聞。”
明修眸色動了動,歎了口氣:“佛門之地,本該清淨。銅臭太重,便是離了本道。”
嵐桃花嗤笑一聲:“所以說您迂腐啊!”
說完,見明修眉宇稍稍一蹙,嵐桃花又道:“罷了,住持您莫怒,就當一身銅臭的我胡說吧。既然住持已同意我在這兒龍騰寺養傷,那我嵐桃花,在此便誠心向您說聲謝謝了。”
“不必。”明修半晌才道出這二字來,說著,微微起身而立,垂眸朝嵐桃花又道:“這幾日你好生在此養傷吧,老衲隨後差人去相府通知一聲。”
嵐桃花笑笑:“有勞住持了。不過,住持差一名暗衛去悄然通知便足矣,隻需讓我爹娘知曉,莫要讓旁人知曉了。”
“你不願此事泄露?可是在顧忌什麼?”明修一語問破。
嵐桃花勾唇一笑,“被人明盯在眼裡,將我往死裡算計,我應付起來,也是累呢。如今在此養傷,在外人眼中消失幾日,我自是樂得輕鬆呢。”
明修枯井般的眸子稍稍一深,隨即了然於心。
他細細將嵐桃花望了一眼,躊躇半晌,終究是僅叮囑了幾句,轉身離去。
屋內再度恢複寧然,寂寂無聲。
嵐桃花躺在床榻不敢亂動,隻怕牽扯到身上的傷口又令自己大痛一場。
這般僵持躺在床上直至正午,這時,陽光大盛,鳳黎淵卻是端著午膳入了屋子。
柔和的太陽光順著那打開的雕花木門躥了進來。
那一身雪白的鳳黎淵逆光而來,夕陽光在他身上鑲了一道金邊,瞧著竟是脫塵如煙,頗有幾分羽化般的不真實。
直至他緩步行至床邊坐下,瞧著他那近在咫尺的溫潤麵容,嵐桃花這才稍稍回神,朝他勾唇笑得燦爛:“黎淵親自送午膳來,我倒是受寵若驚了。”
鳳黎淵眉宇稍稍一蹙,麵露一絲無奈。
見狀,嵐桃花倒是心頭了然,他如今這番表情,想必又是在對她疏離的語氣稍有不滿吧。
“你身上有傷,本該吃些溫補的膳食,奈何這龍騰寺乃古刹,青燈古佛,卻是僅有素食齋飯。桃花,你今中午便湊合著吃點吧。”說著,似是要伸手來扶她,但嵐桃花卻是自顧自的咬牙忍痛的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