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可一世的世子爺,何時這般屈尊降貴的去敲過姑娘家的門了?
便是在府邸裡,也是丫頭們嬌羞難耐且忐忑不安的敲他的門啊!
他們正錯愕著,視線也緊緊凝在那道緊閉的雕花木門上,哪知半晌,那屋門卻是無甚動靜。
眼見著他們世子爺極有耐性的又敲了敲門後,那門依舊無動靜。
小廝們眉宇一蹙,紛紛有些替自家世子爺抱不平,哪知僅是眨眼間,那道門卻是自裡而開,迎接他們世子爺的,卻是一盆水。
隨著清脆碩大的‘嘩啦’一聲,周圍仿佛靜止。
蕭世子全身被一盆水澆濕,妖異麵上的魅笑僵了,眼角抽了,袖袍裡的手幾不可察的握成拳頭了。
林子裡原地站立著的小廝們,則是徹徹底底傻了。回神間,見那打開的雕花木門後正站著一個眼熟且端著水盆的女子,他們心頭抽了抽。
隻道那潑他們世子爺一盆水的爛桃花,無疑是太歲頭上動了土,這回,該揉圓搓扁或是挑了腳筋手筋的,全憑他們世子爺喜怒辦哇!
“哎呀,妖孽,怎是你?我還以為是哪個沒長眼的來亂敲我的門,擾我睡意,我脾氣一來,就直接一盆水潑了來!”這廂,嵐桃花倒是一臉錯愕,扔了手中的木盆便上前來伸著袖子替蕭世子擦拭臉上的水珠。
蕭世子臉色黑了,但也未推開嵐桃花,僅是原地不動,僵著身子任由他擦拭,嘴裡卻是略微壓抑的問:“你方才可是故意的?”
嵐桃花為他擦水珠兒的手怔了怔,隨即道:“自然不是!我自小便有起床氣,剛剛潑你水,卻非有意。”
蕭世子默了片刻,突然間釋懷了般將她那隻替他擦水珠兒的手握在手心,笑道:“是啊,桃花好歹也答應與我試試看擦擦火花了,自也不會故意捉弄我。”說著,嗓音稍稍一頓,妖異且略帶幾分狼狽的麵上再度媚笑如風,勾人攝魄:“便是桃花真捉弄我,我也忍得呢!”
這回換得嵐桃花眼角一抽。
如今越看,越覺得這廝是在明目張膽的算計她,調戲她,且越來越有走火入魔的架勢。
因而,入戲倒是尚可,若是太過入戲,這廝也不怕入了魔,幾匹馬都拉不回來。到時候,神經一錯亂,便是醫怪那老頭子出馬,也不一定將他弄得正常!
“妖孽既有這份兒忍得之心,我倒是受寵若驚。”嵐桃花按捺神色,淺笑。
蕭世子道:“無須受寵若驚,若當真這樣,便顯得疏離了。”
嵐桃花暗自咬牙,這廝竟是連調侃之語都聽不懂,反倒是當成奉承的話聽了呢!
她挑眉望著蕭世子,正欲再說幾句調侃之語,哪知蕭世子卻是突然道:“這冷水潑在身上,倒是有幾分冷呢。不如桃花等我片刻,待我回去換了衣袍後再與桃花一道用膳品酒?”
嵐桃花眸色稍稍一動,笑笑,道:“東麵廂房與這裡相隔稍遠,你回去換衣袍,倒是顯得費時了。若是你不嫌棄,我去黎淵那裡為你借一套,如何?”
蕭世子稍稍一怔,隨即勾著唇點了點頭。
嵐桃花麵上的笑意深了幾許,“那你在此先候著,我去去就來。”說著便出了屋門,待走至隔壁的廂房前,竟是連敲門都不曾,伸手大咧的一推,待木門被她推開的刹那,她當即隻身而入,隨即自裡合上了屋門。
蕭世子原地站著,身上濕了的衣袍緊貼著身子,稍顯狼狽。
轉眸,視線不由掃到了林子裡站著的那幾名朝他投來錯愕且不可置信眸光的小廝們,他眉宇稍稍一蹙,伸手朝他們一揮。
林中小廝們登時領會過來,紛紛彎腰一拜以做辭彆後,當即轉身便走。
自家世子爺,這是在揮他們走呢。
遙想也是,自家世子爺乃混世魔王,風流不羈,瀟灑魅惑,他在他們麵前,曆來都是高高在上的,而如今,他竟是被一個女子潑了盆水,破天荒的狼狽了,且硬是憋著氣未怒,而他們這些小廝竟還一字兒不落般瞧得了整個過程,隻求自家世子爺莫要覺得在他們麵前丟了麵子,便回來調教他們。若是真要調教,也彆將他們往死裡調教!
他們可記得,親眼目睹世子爺狼狽過程之後,究竟會受怎樣非人的折磨啊,那可是有鐵錚錚的前車之鑒哇!記得前不久自家世子爺領著那小六子招搖過市,風度翩翩,哪知相府那朵嵐桃花所駕的馬將他們世子爺一蹄子踢到了那菜垛子裡,害得他們世子爺顏麵儘失。後來世子爺領著小六子回府後,可拿了小六子出氣了啊,竟是讓小六子一個人挑了半月的水,整得小六子明明一百五六的強壯身子,竟是直線降到了八十斤哇!
林中小廝散儘,那矮桌上的佳肴雖說還隱隱冒著熱氣,但卻略顯清冷。
蕭世子目光朝林子掃了一眼,深黑的眸光隨即又往隔壁木門緊合的廂房望了一眼,而後眸色一動,勾唇一笑,足下踏入了嵐桃花的廂房,徑直朝那圓凳坐了下去。
不久,嵐桃花終於回來,此番,她手中托住一套雪白的長袍,袍子素雅,明顯不如蕭世子身上那件那般精貴奢華。
嵐桃花小跑至蕭世子麵前,手中的長袍朝他一遞,尷尬笑道:“方才潑了世子爺一身水,當真是我之過了。世子爺,這身長袍黎淵隨身帶來但卻還未穿過的,你先換上吧。”
蕭世子眸光朝那素白的長袍一掃,眉宇幾不可察的一蹙,但卻是未拒絕。
待他伸手接過長袍,嵐桃花卻是極其自覺的出了屋子,並順手掩住了屋門。
望著那道合上的雕花木門,蕭世子笑得深邃。
他這輩子,怕是都未想過要與嵐桃花化乾戈為玉帛吧。如今倒是好,雖說疙瘩還在,但終究是能戴著麵具好生演戲了。
隻不過,相比於以前的當街對罵,互相廝打,此番的藏著心思演戲,無疑是比以前刺激了一分。
然而戲份兒最後的結果,最後的目的,最後的勝利,他蕭流夙,勢在必得。
慢騰騰的換上白袍子後,蕭世子眉宇蹙得甚深。
本知鳳黎淵身子瘦削,然而他蕭流夙身材也算得上標準,與鳳黎淵身材也相差不太大,然而如今一穿上鳳黎淵的長袍,他卻是覺得這衣袍甚小,明顯有種勒迫感。
如此可見,那鳳黎淵,當真是瘦削至極。
隨手理了理衣袍,蕭世子終於斂神,足下往前,妖異如華的身形微微往不遠處的雕花木門靠去,待行至木門前,他伸手打開了屋門,隨著木門的吱呀聲,外麵夕陽的餘暉撒進,他微微半眯了眸子,視線往前一落,入目之景,卻是令他微怔。
不遠處的翠竹林裡,夕陽餘暉淺淺,風聲微動。
然而那矮桌邊對立而坐的一男一女,側臉輪廓細致,青絲微揚,二人皆是無言,相顧無聲,淺散清幽中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脫塵悠然之感,令人乍然一觀,隻覺清諧如風,似是靜止住了的畫卷。
蕭世子眉宇幾不可察的一蹙,回神過來,足下的步子朝那林子裡矮桌邊的兩人靠近,身形雖離得有些遠,但他卻挑著聲音輕笑起來:“沒想到桃花與黎淵兄竟已是坐在這矮桌旁了,嗬,如今那矮桌上美酒佳肴皆有,二位可有背著我偷吃?”
懶散魅惑的嗓音,表麵上是調侃,然而這話聞在嵐桃花耳裡,卻是令她覺出了幾分意味深長的試探。
“妖孽這話倒是不厚道。我與黎淵坐在這裡好生等你,你竟是懷疑我二人偷吃。你快些過來瞧瞧,探探這桌上的美酒與佳肴,我二人可有動過。”嵐桃花神色微斂,不以為意的笑著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