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桃花眸光一深,心頭了然。
想來定是這皇帝派去的禦醫在昭陽殿外吃了癟,連鳳轅的麵兒都沒見上,是以皇帝心有焦意與不滿,便對她也有幾分不悅了。
如今人在屋簷,不得不低頭,便是不懼這皇帝,她嵐桃花此時此際仍是不願與她撕破臉皮。
“還請皇上諒解,瑞國太子在昭陽殿中毒,宮中之人皆有嫌疑,臣女讓暗衛們守住昭陽殿,也無非是在保護瑞國太子!”
皇帝驀地一怒,大掌拍案,震倒了禦桌上的茶盞,茶水澆了好幾本折子。
“皇上息怒!”一旁宮奴忙跪身下來,口中怯生生的呼道,本欲上前來收拾禦桌上的狼藉,但又跪身在地,不敢起身。
“瑞國太子既是中了毒,自該有禦醫好生把脈,尋找解毒之法,你讓暗衛們將禦醫阻隔在外,延誤救治,一旦瑞國太子有何不測,你該當何罪!”皇帝朝嵐桃花怒道。
嵐桃花嚇了一跳,沒料到本來還有些疲憊且萎靡的皇帝竟會在突然間爆發力這般強,他那嗓門,可謂是差點將措手不及的她震得耳鳴。
她忙朝後挪了半步,隨即跪身下來,隻道:“臣女並非有意阻隔太醫替把脈,隻因有醫怪把脈在先,已是尋出了緣由,是以倒是沒必要再讓太醫把脈!”
“哼!醫怪何人?能及太醫的醫術?”皇帝再度斥道。
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皇帝喝斥,嵐桃花倒是有些不暢。
想來這世上除了她老爹老娘,何人向她這般喝斥過了?
她按捺神色,但語氣卻是沒帶幾分恭敬了:“醫怪的醫術名動江湖,他的醫術與長白山醫仙齊名。”
皇帝臉色頓時一僵,沉默半晌,再度出口的嗓音卻是維和不少:“醫怪怎在宮中?”
“是臣女擅自求太子殿下許他隨臣女進宮的。”嵐桃花回道。
“太子?”皇帝麵露幾絲陰雲,但片刻便被掩飾過去,他道:“你先起來!”
“謝皇上。”嵐桃花忙道,隨即站起身來,本欲伸手揉揉膝蓋,但卻是收斂住了。
“既是醫怪把脈探望過,他可有解毒之法?”皇帝問。
嵐桃花眸色沉了沉:“無。”說著,嗓音頓了頓,低道:“閻羅散早消失多年,而今再現,便是醫怪也難以及時配製出解藥。”
“若是沒解藥,瑞國太子最多能撐幾日?”皇帝默了半晌,才道,嗓音抑製不住的帶著幾許疲憊與無力。
嵐桃花抬眸望他,低聲道:“五日。”
皇帝臉色一變,不由再度伸手扶額,儼然一副焦慮之樣。
他沉默半晌,才道:“醫怪配出解藥的可能性多大?”
嵐桃花一怔,神色複雜:“應是極為困難。若非找出凶手逼出解藥,怕是……”
皇帝點點頭,道:“解藥之事,你吩咐醫怪多費心。”
“那找凶手之事?”
“朕自會著人去查!”說著,眸光朝嵐桃花落來,吩咐道:“這幾日你好生照看瑞國太子,莫要有差池。”
嵐桃花點點頭。
“嗯,回昭陽殿去吧!”他揮手示意。
嵐桃花忙恭敬的辭彆一聲,隨即退出了大殿。
返回昭陽殿的途中,嵐桃花神色悠遠,臉色複雜,心底湧出多種盤算,但最後得出的結論,卻是先靜觀其變,按兵不動。
回得昭陽殿時,那一身華服的慕晚歌正在昭陽殿前糾纏,論是她將恩威並試,甚至連威脅都用儘,擋在殿前的禦林軍及黑衣暗衛卻是無人放她進殿。
待見嵐桃花回來,慕晚歌滿麵怒氣的望她,氣衝衝吼道:“本宮要見殿下!”
嵐桃花眸光一深,心底嗤諷。
嗬,竟是連‘本宮’二字都用上了,隻不過……
她轉眸朝慕晚歌望來,隻道:“這裡是君國!便是要自稱‘本宮’,也回你瑞國稱道去!”
“你……”慕晚歌惱極。
嵐桃花卻是不快不慢的往前行了幾步,複又轉眸回來望她,施舍般道:“太子妃千裡迢迢趕來君國與我師兄相會,著實情深。不是要看他嗎?太子妃隨我來便是!”
慕晚歌神色一變,詫異望她,卻不料嵐桃花僅是朝她無趣的盯了一眼後便再度踏步往前,慢騰騰的推開了前方的殿門。
來不及多想,慕晚歌急忙跟上,待入得殿門後,她急忙快步上前,直往那垂簾紗幔後方的床榻。
待走近床榻,她身形僵立,隻見常日裡意氣風光且大氣深厚的太子,竟是滿臉慘白,唇瓣青紫,乍眼一瞧,倒是甚為猙獰。
她嚇了一跳,身形不由往後大退了一步,神色倉皇的望著他,僅是片刻便有落向彆處,不敢再看。
“怎麼,這就不敢看了?”一旁嵐桃花嗤諷一聲。
果然是嬌氣得緊,連鳳轅此際的模樣都不敢多看!鳳轅不就是臉色蒼白了點,唇瓣發紫了點,整個人看上去沒什麼生氣罷了,這女人卻是嚇成這樣!
見慕晚歌不答,僅是僵立原地,嵐桃花挑眉將她再度打量一眼,淡道:“如今我師兄中毒,旁人伺候我自是不放心,既然太子妃是他正宮儲妃,讓你在此服侍他,我也放心。”說著,落在她側臉的眸光一深,嗓音帶了幾許沉雜:“這幾日,太子妃便住進昭陽殿吧,也好貼身照顧我師兄。”
慕晚歌臉色一變,忙道:“這些日子連日趕路,我身子已染微疾,若是在此照顧殿下,萬一傳染給他,無疑是雪上加霜。”
“哦?染了疾?”嵐桃花挑眉問。
見慕晚歌神色閃躲的點了點頭,她臉色微微一冷:“可要我差人請太醫來替太子妃把脈探病?”
“不用了。”慕晚歌忙推辭:“我帶來的人中有一名的瑞國皇宮的女禦醫,她已是替我探過病了,雖服了幾帖藥,但終歸疾病還未除儘。”她道。
嵐桃花深眼望她半晌,才道:“既然如此,太子妃便快些出去,近日就莫要再見師兄,免得將身上的疾病傳給他。”
慕晚歌如釋重負般點點頭,這回卻是難得配合的急忙轉身離去。
待慕晚歌迅速出得大殿後,嵐桃花這才冷哼一聲,臉色也是驟然冷了不少。
她踏步過去,在鳳轅床邊坐定,垂眸將他慘白的神色靜靜凝視半晌,才歎了口氣,嗓音悠遠:“師兄,慕晚歌連你的病容都不敢直視,你還稱她傾慕你?嗬,若是當真傾慕,可這樣膽小無能的女人,便是你想留,我也不願讓她做我的嫂子呢。”說著,伸手慢騰騰的纏上了他散落的發絲,暗忖良久才輕笑一聲:“不如,等你身上的毒解了,我親自為你尋一個可伴你終生的女人如何?到時候,你便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此話一落,嵐桃花便沉默了下來。
殿內寂寂,竟是無半點聲響,宛若一潭死水,但其中的雲湧與複雜及隱忍,卻是嵐桃花一人知曉。
也不知失神多久,嵐桃花回過神來時,身子已然坐得有些發僵了。
剛自床沿起身而立,然後裙角卻是被鳳轅骨節分明的手握住。
她愣了一下,但片刻卻是狂喜,當即坐回床沿,伸手將他那隻捏著她裙角的手握在掌心,喚道:“師兄?你可是醒了?”
鳳轅眸皮顫抖了幾下,隱隱將眼皮掀開了一條縫,但眨眼間卻又再度徹底合上,任憑她如何呼喊皆是未再掀開過。
她眸中滑過幾道失望,終究是未再喚他,僅是伸手將他的手拉下,隨即深深望他一眼後便起身離去。
再入太子東宮殿時,東宮殿外的宮奴們卻是未再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