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桃花淡道:“昨日我師父與醫怪他們去了花滿樓,一夜未歸,我今早自然得去看看。”
另外,還有她那師兄小黑。
自打那日他隨她入了京都城後,小黑便一直呆在花滿樓,未去彆院尋她,如此一來,她倒是能肯定,小黑定是生了氣。
想來那日她若是去花滿樓等他,未在中途決定去質子府找鳳黎淵斷發斷情,興許小黑也不會在這關頭鬨些彆扭。
“那我今兒送完聘禮,便去花滿樓接你!”這時,蕭世子的嗓音悠悠蕩來,帶著幾許令她微訝的柔和。
她抬眸望他,卻是瞧見了他那雙桃花眼裡的一池溫熱,仿佛要將人心吸入,融化。
她怔了怔,隻覺得這蕭妖孽的眼睛著著實實有溫度,不像那個瘦削清雅的人,便是經常溫和通透的笑著,也飄渺如風,令人握不住,抓不牢,全然的不真實,就猶如鏡水花月,最後,僅會是如煙而過,一場空!
也許,嫁給這個妖媚的人,興許不錯。
這個念頭,再度襲上她的心頭,令她微微一怔。
這時,蕭妖孽卻自懷中掏出了一枚白玉遞到她麵前,朝她道:“這個是我祖母留給我的,稱日後是要送給我未來娘子的,喏,你拿著。”
嵐桃花微愕,垂眸一望,才見他纖長白皙指尖上的那枚白玉,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
見她不動,蕭妖孽將玉直接塞入了她的手裡,道:“這麼猶豫做何,叫你拿著你就拿著!小爺回府了!對了,今兒你去花滿樓後便彆亂跑了,免得小爺到時候尋不到你。”
說完,他乾脆的轉了身,上了馬車,福六手中的鞭子朝馬屁股上一抽,馬兒頓時嘶鳴一聲,拉著馬車徐徐的走了。
嵐桃花眸光一深,隨即垂眸下來,捏著手中的白玉細細打量,隻覺白玉正麵的鳳凰雕刻得著實精致,宛如要展翅飛起來似的,然而待她翻轉白玉,卻見白玉的背麵,竟是刻了兩個名字……蕭流夙,嵐桃花。
突然間,捏著白玉的手竟是突然有些沉重起來。
她似是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忙抬眸朝那快要脫離她視線的蕭妖孽的馬車望去,心底深處,陡然是狂風急驟。
那妖孽,莫不是對她來真的了?
今日京都城內,出了幾件大事,使得京都城百姓紛紛議論,猶如炸開了鍋似的。
其一便是城內張貼了皇榜,昭告後日夜裡皇宮為瑞國祈王與君國三公主舉辦和親大典,兩國攜手言好。
其二便是蕭將軍家與相府同時裝潢一新,小廝婢女進進出出的忙碌,府中處處布置著喜慶紅紗,蕭世子也親自領人在京都各處商鋪內搜刮提親聘禮,擺明了是要去嵐家提親,一時之間,此事也是轟動全城。
另外,更不得不提的是,同為準新郎,蕭府世子爺卻是臉上笑開了花,遇人便是破天荒的先打招呼,也不管那人是否是他熟識,就連街上遇見有不長眼睛的乞丐跌倒在他麵前,他竟也是毫不嫌臟的親自將那乞丐扶起,還春風滿麵的給了那乞丐好幾兩銀子。是以,京都之人皆是震驚猜測,心道那蕭世子定是被那痞女爛桃花折磨成了精神錯亂,可悲,可歎,又可憐。
相比與蕭世子的大張旗鼓,質子府中的瑞國祈王爺,卻是突然傳出生了大病,三公主還親自帶了兩名禦醫前來探望,隻是聽說那祈王爺的病來得凶猛,連禦醫都沒法,最後那三公主離去時,有人瞧見她眼圈微紅,似是哭過了的。
是以,京都之人又不免歎息,想必定是祈王爺一得和親,便高興過了頭,他那瘦削孱弱的身子撐不住,便害了大病。
這廂的嵐桃花,倒是正坐在花滿樓三樓上的廂房,身子懶散靠在軟榻上,聽著老鴇惠姨兩眼亮晶晶的說著今日風靡京都百姓之口的這些消息。
她懶懶散散的在軟榻上換了個舒適的姿勢靠著,眸色如一池子潭水,深不見底。
半晌,老鴇終究是說完,最後瞥嵐桃花一眼,來了句:“主子,那蕭世子,莫不是真被你逼瘋了?另外那祈王爺,當真棄了你?”
嵐桃花瞪她一眼:“我像是善於逼迫旁人之人?再說那妖孽豈會隨意受我逼迫,又豈會被我整出個瘋病?”說著,嗓音一挑:“我又像是會被人棄去的人?若那鳳黎淵真棄了我,我還不得一劍滅了他?”
“你就嘴硬吧!誰不知你豆腐心,好歹與那祈王爺也算是眉目傳情過一段時間,便是他水性楊花投了三公主的懷,你也頂多是惱惱,定不會拿劍刺他!”老鴇道,說著,眸色動了動,又道:“不過這回他那病聽說是來得迅猛,像他那孱弱的身子,估計沒幾天就掛了。主子你雖不忍手刃他來解氣,但他自己死了,你也省心!”
嵐桃花眉頭幾不可察的一蹙,心底仿佛有些凝重與不暢。
見她神色有些不對,老鴇默了片刻,歎了口氣,有些語重心長的道:“其實那祈王爺,俊美溫雅得太不真實,主子與他在一起,興許會極累,像那種能掐會算的人,一旦算計人心,便是主子是鐵打的人,也是經受不住的。此番主子嫁給蕭世子也好,蕭世子與你自小在這京都城裡打鬨,雖說每次都是針鋒相對,吵吵鬨鬨,但也像是青梅竹馬之間的玩鬨,另外,蕭世子雖說風流,但卻似是沒招惹過什麼女人,反倒是對主子甚是糾纏,幾番對主子獻好,即便是他真有什麼算計,但像他那種大咧之人,總比祈王要容易控製。至少,蕭世子每次與主子鬥,皆是栽子主子手裡,而主子與祈王鬥,保不住被他算計得一無所有。”
老鴇長長的說著,最後吐了口氣,周圍氣氛霎時沉默,一風不起。
最終,見嵐桃花沉默,老鴇不由又語重心長的道了一句:“主子三思,日後離祈王爺遠點吧,莫要再生枝節。”
嵐桃花心頭漣漪不息,層層起伏。
半晌,她才慢騰騰的笑了笑,清秀的臉上溢出幾絲通透:“惠姨這話,我自當記於心裡。”
“主子能想通便是最好不過。”老鴇麵露一絲釋然。
嵐桃花點點頭,轉了話題:“昨日我師父他們究竟喝了多少酒,竟是這時辰了還未醒?”
“昨個兒你師父在密室與瑞國太子相見,倒是開心得緊,醫怪那死老頭為調節氣氛,便開了一壺上好女兒紅,結果幾人喝上癮,足足喝了三大壇,昨個兒夜裡三人皆醉如爛泥。那女兒紅的酒勁兒太大,他們估計要睡到夜裡才會醒。對了,你那侍女小白今早便自行駕車回相府了,估計你來時,與她錯過了。”
嵐桃花眼角抽了抽,麵露一絲恨鐵不成鋼之意。
此番來,本是想與鳳轅好生談談,順便將自家那便宜師父帶走,可如今倒好,全都醉了!
“小黑呢?”她默了片刻,又問。
老鴇霎時歎了口氣,道:“那小子近日魂不守舍,我幾番提醒讓他去你身邊護著,卻是趕也趕不走,問他為什麼,他也是隻字不提。這幾日,那小子也是常常抱著酒壇子在後院喝,一副鬱卒之樣,主子此際可是要去看他?”
嵐桃花眸色沉了沉:“不必了。”
若是僅因為那日她未在花滿樓等他,他便生了氣,那她嵐桃花自是沒必要去向他解釋什麼。
雖對他親近,但還沒好到他可以隨時對她使性子的地步。
老鴇怔了怔,欲言又止,終究是沒出聲。
嵐桃花靜坐片刻,方慢騰騰的自軟榻上起身。
老鴇見狀,忙道:“有件事倒是蹊蹺。”
嵐桃花停下身形,“什麼事?”
“守著洛陽地宮的暗閣閣主莫名失蹤了。”老鴇低道。
嵐桃花臉色驟然一沉,老鴇打量她一眼,又道:“不過,縱是暗閣閣主失蹤,暗閣之徒也未群龍無首出現混亂,反而依舊極其安生的守在洛陽。”
“可有人入了地宮暗道?洛陽地宮可有閃失?”嵐桃花嗓音極其複雜。
老鴇搖搖頭:“主子放心,無絲毫閃失。”
嵐桃花眸中滑過幾許釋然之色,然而心底卻是盈著幾分厚重與疑慮。
暗閣閣主滄月,竟然莫名失蹤了。
滄月本就有野心,誌在洛陽地宮,此番他表麵上是遵循她的意思去洛陽守住地宮,實則卻是在探索如何才能安全入得洛陽地宮,企圖將地宮占為己有。
他那點心思,她自然明白,是以也留了一手,一旦他敢踏入地宮暗道半步,他的後果,萬箭穿心也不為過。隻是,如今滄月卻是失蹤了,這事,著實是蹊蹺。
正待嵐桃花沉思,老鴇又出了聲:“前幾日派出去刺殺江南慕家那神秘公子的鬼蜮四煞空手而回。”老鴇這嗓音微微沒常日裡的底氣,說著,瞥了一眼嵐桃花的臉色,又道:“江南慕家那神秘公子,似乎不在江南,鬼蜮的魑魅魍魎去江南撲了個空。”
嵐桃花一怔,這才記起這事。
鬼蜮的魑魅魍魎自然會撲空,因為江南慕家那神秘公子,本就是那蕭妖孽,他們去江南刺殺,自然會撲空。
她按捺神色,道:“吩咐下去,停止刺殺江南慕家的神秘公子。”說著,深眸朝老鴇望去:“也飛鴿傳書於各地的主事,停止擠兌慕家的所有商鋪。”
老鴇神色大變:“主子之意是……要與慕家停戰言和?可最近慕家壯大不少,已成氣候,若是再不加緊打壓,桃花軒地位便岌岌可危。”
嵐桃花勾唇一笑,眸光深邃悠遠:“惠姨放心,有慕家那神秘公子在手,慕家翻不了天。”
“主子抓到那神秘公子了?”
嵐桃花淡笑不言,算是默認。
老鴇怔了怔,隨即忙垂頭下來:“還是主子厲害。”
“江南慕家之事便到此為止。對了,我那大師兄近日身子如何?這幾日做了些什麼?”嵐桃花淡然平靜的轉了話題。
“毒一解,他身子自然安穩,連食量都增了些。這幾日,他依舊在密室內看書,時而會練劍。”
嵐桃花眸色一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仍是這麼安分呢。
如今外麵鳳黎淵與三公主的和親大典便要舉行了,一旦大典過後,三公主,祈王以及皇帝找來的那名假的瑞國太子應是要回瑞國了,此番她這大師兄還未有所動作,每日看書練劍倒是悠閒,嗬。
難不成,他想在密室裡呆一輩子,連瑞國權勢將徹底被鳳黎淵奪回,他也不擔憂?
“惠姨,這些天多觀察京都形勢,稍有空子,便差人暗中將我那大師兄鳳轅送出京都城去!”
既然她那大師兄不爭,她嵐桃花自然得稍稍推他一把。
再怎麼說,那鳳黎淵如今瞧著也是刺眼呢,若真讓他徹底架空鳳轅,她心底還真不是那麼暢快。
好歹鳳轅是她大師兄,那鳳黎淵,已成了她眼中的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