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桃花全然沒理會他的話,僅是自顧自的淡聲道:“我平生最不喜背叛之人,一旦有人背叛我,我定會在他身上還回來。”說著,落向他麵上的目光深沉了一許:“我此番能相信你,能讓你參與我同一條船,便是拿出了幾分信任,你若是背叛我,我定不會饒過你!”
蕭世子麵上妖柔之色也驟然縮減一分,“還真是嫉惡如仇之人!難不成小爺日後背叛你了,你會殺了小爺?”
嵐桃花眸色一沉,點了點頭。
蕭世子眸中的光影迅速滯了片刻,隨即突然間無畏的輕笑一聲,那精致的桃花眼裡全溢出了笑容,就如三月裡的桃花,絢爛中卻給人一種浮華之感。
“據我所知,祈王爺也背叛了你,那夜在禮殿中與你同坐一桌,相互依存,如今他卻是棄了你,另攬高枝,你不是嫉惡如仇嗎,不是最恨彆人背叛你嗎?你此番能點頭說一旦小爺背叛你你就會殺了小爺,那你怎未對那祈王爺動殺心?”他尾音挑高,說著,麵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
話音一落,他突然越身過來湊近嵐桃花,雙眼直直的與她對視,眸底雖帶滿妖柔笑意,但卻泄露出了一絲突然的寒氣:“嵐桃花,好歹這麼多年來,你與小爺鬥來鬥去,也不過是市井中的小打小鬨,你見小爺哪次是真正傷害過你了?那鳳黎淵與你接觸才多久,你便這般包庇他,能對小爺這般毫無顧忌的點頭說‘殺’,你對他呢?怎連半分殺心都沒有?嵐桃花,你也是聰明人,你身邊這些男人,小爺無疑是唯一一個未曾害過你的吧?隻不過,你如今似是將小爺對你的容忍當做你威脅小爺的資本了!”
“那你想怎樣?再說,你如今沒害我,但不代表日後你不會害我!你敢說你沒存半分害我或算計我之心?”嵐桃花心思陳雜,麵色也有些沉重。
這妖孽突然變臉,話語威脅,還真有些令她不慣。
常日裡見慣了這妖孽懶散成性,妖嬈魅惑,便是與她針鋒相對,也是大吼大吵,毫無形象可言,而如今,這妖孽竟是這般笑裡藏刀的對她說出這席話來,著實令她微愕與沉重。
“你這女人這般要強,還怕小爺背叛你?再說,小爺也不想怎樣,就想等你出了這刑部官邸,就嫁給小爺,也好讓小爺能安心的助你完成你的計劃!”蕭世子眸色一閃,興致缺缺的放開了嵐桃花的手,坐端身子後,朝嵐桃花略微失望的瞪來:“往日,我若是這般鉗住你下顎說話,你怕是早朝小爺掄拳頭了!你這女人如今這陰沉沉的性子,還真沒意思!”
“你這廝的臉倒是變得快!”嵐桃花冷嗤一聲。
方才還雲雨之兆,如今這廝又這副模樣,說來,她與他著實是一類人,性子捉摸不定不說,也都是帶著麵具說話。
就如他此際,繞著彎兒說來說去,卻未真正回答他是否會背叛她。
暗自斂神片刻,嵐桃花不再言語,僅是一心下棋。
蕭妖孽瞥她幾眼,也跟著沉默,最後卻是嵐桃花連贏他幾局,他鬥誌被激發,勢要與嵐桃花來個徹夜對弈。
臨近清晨,彼時,嵐桃花已是麵露疲憊,蕭世子卻是滿臉憤懣與不甘,妖異如華的俊臉也顯得微微泛黃,連帶那本是整整齊齊的發鬢也顯得有些淩亂。
“再來再來!”一局終了,蕭世子語氣不暢的道了句,說著便開始撿著棋盤上的黑子,勢要與嵐桃花再來一局。
嵐桃花瞥他一眼,淡道:“這般久了,你贏的次數倒是屈指可數,你這妖孽的棋術何時變得這般差了?”
此話似是瞬間點亮了蕭世子的受屈的自尊,他朝嵐桃花瞪來:“誰說小爺棋術差了?沒感覺到小爺今兒讓了你多局麼?若不是小爺好心讓你,你以為你能贏這麼多次?”
嵐桃花輕笑一聲:“睜眼瞎說,你……”
她後話未落,屏風外便傳來敲門聲,隨之而來的是一道略微急促的嗓音:“蕭世子可是在裡麵?”
嵐桃花眸光猝然一深,後話一噎,目光朝蕭妖孽掃去。
憑她所覺,外麵揚來的嗓音應是刑部侍郎的無疑。隻不過,他現在來找蕭妖孽何意?
“不識相的人!竟是這時來打攪小爺!”這時,蕭世子將手中的黑子一扔,朝嵐桃花道:“你先坐著,容小爺大發那人後便來與你再戰一局!”
說完,乾脆起身便往屏風外而去。
嵐桃花神色平靜,巋然靜坐。
不多時,屏風外響起開門聲,隨即而來的便是蕭妖孽的挑高且不暢的嗓音:“喲,這不是刑部侍郎嗎?來找小爺何事?”
那妖孽完全沒有身在彆人地盤上的自覺,出口之話,竟是如主人家般在審問那刑部侍郎。
嵐桃花眼角微微一抽,而後又聞那刑部侍郎略微戰戰兢兢的道:“哎呀世子爺,著實是下臣不恭了。昨夜忙著去追查給太子爺酒菜下毒之人,也不知曉世子爺已然來了這裡,若是早知曉,定會早些來招待世子爺的,如今……”
“行了行了,奉承之話便莫要再提,小爺忙著呢!”
“誒誒……等等,等等,世子爺先莫要關門,下臣還有話說!太子爺方才急令,稱讓下臣將世子爺立即請入宮裡。”
“太子讓你來請小爺入宮?”
“是啊是啊!下臣方才已得急令,世子爺若是不信,可看太子爺的印箋。”
聞得這些話,嵐桃花臉色頓時一沉,心頭波瀾橫生。
那皇家崽子竟要讓蕭妖孽入宮?此際,那崽子應是該焦慮如何讓老皇帝一命嗚呼才是,怎還有心思顧及著讓蕭妖孽入宮?
另外,她如今與那蕭妖孽呆了一夜,也不知那皇宮境內究竟如何了,難道,宮中生有變故了?
正兀自想著,卻聞有腳步聲越來越近,那聲音依舊懶散拖遝,她眉頭一皺,片刻抬頭之際,便見蕭妖孽慢騰騰的繞過了屏風。
見她望他,他朝她挑挑眉,媚笑一聲,模樣頗有幾分吊兒郎當,隻道:“這回無法陪你下棋了,太子招我入宮,我也不好相拒。”說著,嗓音稍稍一頓,修長的桃花眼朝那棋盤一掃,又道:“沒了我的相伴,你若是覺得無聊了,便多研究研究棋局,待小爺歸來,再好生讓你見識見識小爺的棋術!到時候你輸了可彆埋怨小爺不對你憐香惜玉。”
說完,也沒瞧嵐桃花的反應,乾脆轉身而去。
嵐桃花勾唇一笑,眸中半是深沉,半是諷刺。
這廝棋術甚差,卻愛麵子的嘴硬,說來,這廝在她麵前曆來是妖嬈之人,仿佛即便是魅惑到極致,但又讓人發覺他僅是點到為止而已。這種人,看似魅到骨子裡,乃風流的浪蕩子,可正是這種人,興許才是最為涼薄的人。
蕭世子一離去,嵐桃花自然沒了心思靜坐著。矮桌上的棋局被她自行對弈擺弄成了殘局後,她興致缺缺,起身繞過屏風行於窗戶邊,推開窗便低著嗓子帶著幾許僥幸之意的喚暗衛,然而卻是無果。她那幾名暗衛,竟是如憑空消失般,完全未能給予她半點回應。
刹那間,她倒是有些擔憂起那暗衛頭子,流光。
暗衛們消失得太過詭異與蹊蹺,萬一流光這人也有問題……那情況倒是不妙。她如今將流光留在花滿樓惠姨身邊,萬一流光起了歹心,那麼……
無論如何,惠姨絕對不可有事!先不說這桃花軒內,她最為信任之人就是她了,就憑她知曉她所有的計劃,她便不能有半分的閃失。
一想到這些,嵐桃花緊了眸色,忙轉身出屋。
這刑部府邸高牆壯闊,雖說府邸內甚少見到小廝與下人,但偶爾之際,餘光也能掃到那隱藏在圓柱後或是廊簷儘頭的侍衛。
她心頭明然如雪,無疑,她是被人監視著的,即便不是明著監視,但這種暗中窺探與監視,更令她有些不暢,隻因她的一舉一動,完全逃不過那些人的眼睛。
是以,想在這刑部府邸內乾些什麼收買人心讓他們替她傳信之事,又或是想法子與桃花軒之人接頭,怕是有些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