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黎淵的動作極為溫和,但卻因身子的孱弱,給嵐桃花穿衣的中途,也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
嵐桃花兩眼泛著冷氣,眼珠子直瞪鳳黎淵,然而效果不佳,鳳黎淵絲毫未朝她的麵上望來一眼,那種被徹底忽視的感覺,更是令嵐桃花鬱積於胸。
好不容易忍到鳳黎淵替她將那身準備好的衣袍穿上,嵐桃花正要鬆口氣,卻不料鬱竹給了鳳黎淵一張薄麵具,由鳳黎淵親自替她戴上。
他纖細的手指在她的臉上按來按去,使得那薄麵能完好的貼在她的臉上,然而饒是他動作輕柔,她也覺得受到了侵擾!與這鳳黎淵已是分道揚鑣,如今又乃不折不扣的仇人,這廝今兒又是替她穿衣,又是替她戴麵具,這親密的接觸,無疑令她覺得受辱。
待一切完好,鳳黎淵隱忍一咳,隨即纖細的指尖朝她身上一點。
嵐桃花隻覺全身緊繃的感覺頓時鬆懈,她心底一喜,以為定穴被解,然而原地折騰半晌,才覺她僅有雙腿能動,連喉嚨都發不出聲兒來。
他娘親的!解穴也不解全套,真欺負她嵐桃花武功半吊子不成!
她氣衝衝的朝鳳黎淵瞪眼珠子,惱得彈腿朝鳳黎淵踢去。
雖說上身無法動彈,但雙腿倒是能用!今兒她此番受辱,便是用儘氣力,也要先踢鳳黎淵,再踢鬱竹那殺千刀的,使出渾身解數也要將鳳黎淵這對主仆給踢歇菜了。
然而,眨眼間,鳳黎淵往旁邊稍稍一閃,險險避開了她的腳。她兩眼一寒,換了方向又踢,卻被鬱竹一把拉住:“主子有心助你,嵐姑娘因何對主子這樣?你……”
鬱竹的嗓音刻意壓得很低,似是怕被人聽見。隻不過他這話的語氣著實不恭,那冷漠逼迫的感覺令嵐桃花氣得臉都青了。
這廝前幾日求她來質子府探望鳳黎淵時,可謂是恭敬到貼首,而如今,竟是也敢在她麵前用這種語氣給她說話了!
她驀地轉眸冷盯著鬱竹,眸中透出殺氣,複又抬腿朝鬱竹踢去。
然而她未料到,這鬱竹卻不如鳳黎淵那般好對付,她一腳踢出去,他稍稍閃躲,最後卻是一拳憑著蠻力朝她的腳抵來。
嵐桃花臉色一變,頓時控製不住的大退,最後若非鳳黎淵出手將她摟住,她怕是早摔倒地上去了。
她臉色都黑了。她敢肯定,這鬱竹一定是早就瞧不慣她了,所以這廂才給她來這麼一狠手。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這鳳黎淵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鬱竹,更不是東西了。
“你若有何惱怒,也待出城後發作也不遲!如今事不宜遲,走吧!”耳畔傳來鳳黎淵那無奈的嗓音,嗓音未落,他便皺著眉頭拉著她往不遠處的門行去。
嵐桃花怒氣未消,仍是有心踢拉著她走在前麵的鳳黎淵,卻不料鬱竹在她背後低聲冷硬的威脅:“你若再敢給我主子惹麻煩,不配合我主子出這質子府,那便休怪鬱竹對你一針穿喉!嵐姑娘,我鬱竹,說到做到!”
嵐桃花臉色一變,目光頓時有些不穩。
她敢肯定鳳黎淵不敢殺她,也敢肯定質子府外那群禦林軍不敢殺她,但若是鬱竹這廝不顧一切的要殺她,她還真是防不勝防。
不得不說,鬱竹這句威脅極其恰當的戳中了她嵐桃花的軟肋,她嵐桃花不怕鳳黎淵,卻是有些不怕這三番兩次敢往她身上點穴的鬱竹。鳳黎淵興許還能顧全大局的不公然殺她,而這鬱竹,卻是以鳳黎淵為天,萬一她將鳳黎淵逼急了或是又咳嗽吐血了,那這鬱竹,興許真會滅了她。
心生忐忑,是以心頭那想要以腳踢鳳黎淵的念頭也慢騰騰的消散了。
待僵硬的邁著兩腿跟著鳳黎淵出得質子府大門,鳳黎淵放開了她的手,低聲吩咐她跟緊他。
此際質子府大門外,正密集的站著一排排整裝的禦林軍。有三三兩兩的火把光亮將他們剛毅的麵容映出了幾分滄桑,襯出了幾分嚴謹與肅殺之氣。
嵐桃花心頭一抽,斜著眼珠子朝那些禦林軍掃了一眼,倒是想冷笑一聲。
這群人還當真是恪守儘職呢,三更半夜的也還在這裡站得筆直,連一個打盹之人都無。難不成,這些禦林軍也有金剛不累之身?
“祈王!”一名禦林軍頭子徒步朝鳳黎淵迎來,雙拳於胸前相抱,嗓音恭敬肅穆。
鳳黎淵長身而立,單薄瘦削的身影雖顯得有些孱弱,但卻風雅卓絕。
“楊副統多禮了。”鳳黎淵淡著嗓音寒暄。
“末將已遵鬱侍衛之令替王爺備好馬車了,王爺這便要趁夜入宮了?”
“嗯。明日便是皇上出殯之日,我對宮中之事倒是有些不放心,便臨時決定入宮替太子斟酌一番。”說著,便朝嵐桃花淡聲囑咐:“走吧!”
嵐桃花眸中驟然一深,兩腿於原地僵立片刻後才慢騰騰的跟著他往前。
這所謂的楊副統領,嵐桃花倒是熟識。那夜來相府搜刺客抓人的,不是這楊钜又是誰?說來,她對這人並不排斥,反而還生有幾絲敬佩,隻不過,他卻是太子的走狗,硬漢也成了家犬,真真是可惜。
足下步子緩慢的跟隨著鳳黎淵望去,每往前踏一步,嵐桃花便覺自己離鳳黎淵設計的深淵就近了一許,本想一不做二不休的在這姓楊的麵前求救,然而卻總覺得後背似是被兩道冷冽的目光盯著,令她有些不敢輕舉妄動。
的確,她是顧忌鬱竹了。她怕萬一她在這姓楊的麵前求救,鬱竹那廝若真暗中朝她打來一隻飛針了,她後悔都不及。
說來說去,她有些不敢拿自己的命與鬱竹那殺千刀的豪賭。
她緊繃著兩腿往前,直至隨著鳳黎淵行至不遠處的馬車邊,鳳黎淵駐了足,轉眸深眸朝她望來,隨即伸手朝她肩頭一拍:“夜深,等會兒禦車時儘量緩行。”
嵐桃花身形一顫,全身血流通暢,嘗試著稍稍動了動手指頭,她心頭驟然明然如雪。
這廝的解穴功夫的確獨到,僅僅拍她一下,便能震開她上身的穴道,隻不過,他就不怕她此番能動了之後就……
“鬱竹,扶我上去。”耳畔傳來他低低的吩咐。
嵐桃花怔了一下,這才回神自己著了鬱竹的外袍,想必這臉上的薄麵具,也是依照鬱竹的那張臉做的吧?想必她如今是極像那鬱竹了,要不然,這麼久了,那跟過來的姓楊的怎會沒發現她不是鬱竹?
“還愣著做什麼?”正神思,鳳黎淵卻低沉著嗓音道。
嵐桃花甫一回神,眼皮一抬,便見鳳黎淵正靜靜的望著她。他那俊美蒼白的麵上布著幾絲疲憊與無奈,而他那雙深黑的目光裡,卻是漫過一絲一閃而逝但卻被她捕捉到的緊然。
她暗自嗤笑,這鳳黎淵竟也有緊張的時候?嗬,這倒是無異於鐵樹開花呢,難得一遇呢。
隻不過,他越是壓抑心底的情緒,表麵越是裝得雲淡風輕,她就越是不暢快。
扭頭,她朝楊钜望去,勾唇一笑,正要言話,然而眼風裡卻驀地瞅見一抹泛著銀光的銀針自她的麵前險險滑過,錐刺在了她旁邊的馬車車廂上!
嵐桃花心頭大驚,這突來的襲擊將她的腿都嚇得發軟了。
“什麼人!”楊钜當即拔了腰間佩劍,側目朝銀針飛來的方向望去。而那一列列禦林軍溫聲後也登時拔劍,那一片片長劍寒光淩冽,頓時讓氣氛冷烈了下來。
“進去看看!”楊钜冷目朝那些禦林軍一掃,冷喝一聲,不少禦林軍頓時應了一聲,而後匆忙入了質子府院門。
“楊副統可得將質子府守好了,若是嵐相千金出了事,太子定當降罪。”一旁的鳳黎淵出了聲,那嗓音平寂無波,竟是連絲毫的起伏都無。
楊钜的臉色一變,朝鳳黎淵點點頭,又問:“祈王爺夜深入宮,末將差幾名禦林軍護送您入宮!”
鳳黎淵皺了眉:“不必了!我身邊有隱衛,加之又有鬱竹同行!楊副統隻需將府內的嵐相千金守好便是。”說完,竟是再度朝嵐桃花淡聲提醒:“還不上來駕車?”
嵐桃花眸中還殘留幾許震驚與後怕,此番也沒敢對鳳黎淵的話多加違抗,僅是心頭罵罵咧咧的上了馬車,雙手將韁繩一握,也不管鳳黎淵是否坐好,韁繩往馬背上一抽,頓時駕車飛奔。
寂寂的夜色裡,光線不好,嵐桃花心頭又氣又急,所駕的馬車也往前橫衝直撞,她心有驚愕,幸得拚勁兒咬緊牙關,才沒將驚呼聲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