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輕吸一口氣淡若說:“我已經說過了,這隻是取悅皇上的地方,不參觀任何事情。一切與舞坊無關的事情,麻煩你自己另外派人處理。陛下給你聞風奏事的權利,並沒有讓你安排後宮的所有的事務。”
琢玉刻意停頓了一下,再帶有幾分淩厲提醒:“請流沙姑娘記住,掌管鳳印,統率六宮的還是閔貴妃。”
“嗯,多謝提醒,這關乎後宮妃嬪的事情,的確應該跟閔貴妃好好商量。”佟若雨站起來微笑說,她又轉向徐日揚說,“走吧。”
“流沙姑姑慢走。”舞姬們躬身說道。
待佟若雨和徐日揚走遠後,舞姬們又圍著琢玉嘴八舌說道。
“姑姑,那個女人太囂張了,仗著幾分姿色和陛下的恩chong就目中無人!”
“姑姑,不要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恃chong而驕的女人在宮中活不長。”
“姑姑怎麼辦?不能讓她繼續囂張下去了!”
“她一定是使了什麼妖術,才把陛下給迷惑住了!若不除去她,我們準保沒有好日子過!”
琢玉嘴角微翹詭秘說道:“她是一個很有心計的人,又得陛下歡心,你們最好不要正麵跟她衝突,否則遭殃的就是你們了。”
頓了一會,她又把目光落到月華身上說:“月華,你最好多留個心眼。最近陛下頻頻召你侍寢,本就招人嫉妒;選魁一事又跟她較上勁,還跳同一支舞。她記仇,眼裡又容不得沙子,恐怕……”
月華忙捎帶傲氣笑笑說:“姑姑放心,陛下雖然chong她,但是,對緊抓陛下的心,我還很有把握。陛下耳根子軟,那女人敢羞辱你,我跟陛下說一下,挫挫她的銳氣。”
話雖如此,但她深知,老皇帝跟她隻是身體上的交融,沒有半點情愛,純碎是為了滿足他的yu望罷了。
後宮佳麗三千,她隻不過是其中一個,更何況又多了一個有手腕的“流沙”,她怎麼可能不警惕呢?
琢玉暗暗看了一眼月華。
這個人是她一手培養出來的,她有多少能耐她清楚,論心計,她拍馬也追不上“流沙”。
但是,論兵行險招,她絕對比“流沙”更加“魯莽”。
其他人早已被“流沙”的淩厲給震住了,屬於兩邊倒的牆頭草。
她們現在唯唯諾諾,隻不過是為了在她倆中間尋求自保。
但這個月華不一樣,她仗著皇帝的恩chong,定然比其他人多了幾分傲氣。
而且又經琢玉輕描淡寫的提醒,心中的惶恐一定會促使她做錯事。
霓裳宮
聽完佟若雨的一席話後,閔貴妃再睨向她將信將疑問:“此話當真?”
佟若雨輕作點頭淡笑說:“嗯,所以希望貴妃徹底查一下。”
“你想怎樣徹查?”閔貴妃忙問,頓了一會兒,她又盈盈笑說,“既然陛下讓你聞風奏事,後宮事無巨細,你也該替陛下了解一下。對於這件事,你有什麼提議?”
佟若雨意外地看了看這滿臉客氣的閔貴妃。
她本以為自己至少會被為難一陣子,為了三皇子的事情,兩人可算得上是劍拔弩張。
沒想到閔貴妃還能卸下統率後宮的貴妃威嚴,擺出這副謙和的笑臉跟自己說這話。
難怪她一直屹立不倒,懂得看風使舵,並且處事遊刃有餘是她的優點。
嗯,這件事又關乎她的利益,就算最不願意,也必須收一下脾氣。
佟若雨輕彎嘴角微笑說:“如果貴妃不怕麻煩的話,可以率領宮人到各宮去徹底點算物品數量。”
“宮中的每一樣東西應該都有記載來源,包括各種進貢的、賞賜的。”
“徹底點算之後,就能知道哪裡缺的東西最多,根據能出入那裡的人順藤摸瓜追查,一定能查出點什麼。”
“嗯。”閔貴妃輕作點頭說,“這的確是一個辦法,但是,會不會打草驚蛇?”
佟若雨聳聳肩微笑說:“在我把這件事提出來的時候,我想當事人已經收到消息,沒有什麼打草驚蛇的。大張旗鼓,還能震懾後宮眾人,一舉兩得。”
“嗯。”閔貴妃點點頭若有意味說,“這還能讓賤人做賊心虛,忙中出錯。流沙姑娘向來擅長利用心理戰術。怪不得陛下獨獨賜予你聞風奏事的權力。”
“貴妃過獎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流沙先行告辭了。”佟若雨站起來欠身作拜,向徐日揚使了一個眼色後,轉身離去。
待她倆走遠後,閔貴妃輕輕吐了一口悶氣,又忙轉到屏風後麵。
琢玉隨即挽著布簾走出來。
閔貴妃忙問道:“你怎麼看?”
琢玉坐下來稍作沉思沒有說話。
閔貴妃坐到旁邊忙說:“本宮認為她這個做法不錯,畢竟,少一個對手,多一份保障。闕兒現在又……”
琢玉回過神來輕作點頭說:“嗯,查出盜賣宮中珍寶的妃子是必須的,這件事已經傳開去了,你若不辦事,就是你的失職。陛下一定會怪罪於你。”
琢玉又轉頭看向她冷聲說:“這就是這個女人高明之處,她刻意把這件不知道存在與否的事情擴大,讓你成為眾人的焦點,如果你查不出來,就是你無能,陛下會輕視你。”
“賤人。”閔貴妃咬牙切齒冷聲低念。
琢玉沉默了一陣子,又眸色詭秘提醒:“如果真有其事,她早就知道幕後的人是誰,當你查不出來的時候,她卻把他們揪出來了,陛下和其他人一定又會對她刮目相看而輕視你,她可以趁機讓陛下責備你甚至剝奪你掌管後宮的權力。”
“豈有此理,好陰損的計謀!”閔貴妃頓時拍案叱喝,“本宮就知道這女人的心機不僅僅這麼簡單!沒想到她這賤人竟然敢直接打本宮的主意!”
閔貴妃又忙轉向琢玉問:“怎麼辦?你有辦法揪出背後的人嗎?”
“這事不急,重點是,不能讓她繼續囂張。”琢玉詭秘笑說。
閔貴妃連忙問道:“你有辦法?”
琢玉思忖了一陣子,再勾起一抹陰柔的笑弧說:“既然她提議全宮點算,那就全宮點算。”
她扭頭看向她詭秘笑說:“尤其是淩煙公主淩煙宮,務必點算清楚。”
閔貴妃愣了一下,好一會兒,再會意點點頭勾起一抹同樣陰險的笑弧。
離開皇宮,徐日揚跟在佟若雨身後靜默了良久,才試探問道:“流沙姑娘,你這是引蛇出洞嗎?特意讓貴妃虛張聲勢,再把幕後的人揪出來。”
“嗯,差不多了。”佟若雨勾起一抹淺彎淡若說道。
或者很多人以為她是要立功所以扯出這件事來,又或者某些人認為她是為了針對閔貴妃而設的局。
然而,她的目的遠遠不止如此,的確是引蛇出洞,而且還得放長線釣大魚。
那夜跟老皇帝徹夜長談,她對後宮的形勢已經有個大致的了解。
後宮妃嬪中,有三大勢力家族,首先該數閔貴妃的娘家,他父親是度支都尉,掌管全國財賦的統計與支調。
其他兄長親戚也各有官職俸祿,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家族官僚權勢網。
他們還四處拉攏朝中官員,讓立三皇子為太子,一直對廢太子的事情蠢蠢欲動。
第二個是剛剛滑胎的蘭妃娘家,陛下雖然氣憤她做了陰損的事情,但是,顧念她失了孩子,也不作追究。
事實上,不是不作追究,而是不能追究。
蘭妃娘家控製了鹽鐵,全國的鹽鐵運輸,兵器製造都必須經過他們家族的手,這也是一個不能撼動的家族。
第三個是何淑妃的娘家,這何淑妃的娘家雖不及閔貴妃和蘭妃,但是,她生有兩個皇子,且後宮妃嬪多是出自他們家族,勢力也是不可小覷。
當年皇帝一心裝作昏庸無能,肆意縱容閔家,卻沒想到惹出一個禍患來。
既然捅出了一個窟窿又無法彌補,倒不如多捅幾個,至少能減少某處的損失。
於是,他采取一貫的做法,全麵縱容,放縱各個嬪妃的家族勢力不斷擴大。
結果,一家崛起之勢是控製下來了,局麵也暫時穩停下來,但是,卻沒想到養出了三條尾大不掉的尾巴。
皇後早已病逝,太子母係一族又被打壓得七七八八,可以算得上沒有任何勢力可言,太子之位搖搖欲墜。
幸好和親王和榮親王一直力挺太子,否則,否則太子之位早就被剝奪了。
為保太子性命,老皇帝耐不住各宮的鬥爭,最後采取廢太子的法子平息禍亂。
所以,老皇帝一直放縱太子借助和親王和榮親王的勢力不斷發展自己的權力範圍,讓他在荊棘叢林中,找到自我保護的方法。
當年皇帝采取縱容政策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之勢席卷全國,三個有手腕的後妃家族在相互角逐中不斷擴大勢力範圍,最後形成不可動搖的三足之勢。
為了收攏皇帝的心,她們不斷從娘家輸送各色美女進宮為妃,何家尤為突出。
皇帝知道繼續這樣發展下去,整個後宮肯定會一片混亂,太子也會受到打擊,甚至被迫害致死。
也正因為這樣,老皇帝老早就準許太子搬到宮外去,免得他遭受迫害。
為了壓製妃嬪角逐之勢,他借閔貴妃的醋意宣布從此不再選秀進宮,之後就多了一個選魁的活動。
卻沒想到,這又是一個禍亂朝綱錯誤決策,官僚營私結黨越發厲害。
太子的處境越發危險,幾乎到了一個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多了一個人,突然出現在眾人眼球的她。
以她炫眼的舞姿、淩厲的魄氣,一舉掀破了這個錯綜複雜的利益巨網,頃刻間除了老皇帝多年的心病,讓他看到了黑暗背後隱藏的旭光。
現在,他隻能繼續寄望於她,希望她能為太子掃除後宮各方麵的壓迫勢力,尤其是三大後妃家族。
不除去他們,太子就無法順利登基,即使順利登基,皇位也是坐不安穩。
他不希望太子再走自己的道路,而且太子性格鋒利,他也絕對不會縱容任何人,一旦硬碰,吃虧的幾乎都是他。
因為,三大後妃家族雖然一直在相互爭鬥,但是,他們又不約而同歸附於韓之演,互相討好。
一旦觸及到他們的共同利益,便會連成一線,形成一個比任何東西都堅固的利益牆壁。
正因為如此,即使韓之演的狼旋劍沒有了,老皇帝也不敢貿貿然動他。
牽一發而動全身,稍微觸及韓之演的利益,隨時會引發全麵暴亂。
尤其是現在韓之演謀反之心越發顯露,他似乎已經按耐不住了。
所以,皇帝隻能忍,隻能繼續縱容,萬般無奈之下才把國家安危寄托在一個舞姬身上。
不,這是他給太子物色的皇後,隻有能幫助太子的女人才有資格當未來的皇後。
當然,佟若雨並不知道他這點心思,她現在要做的事,不為太子,不為皇帝,隻為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