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輕抬手看向韓之演說話:“朕想起來說話,胤國公可否幫朕一把?”
韓之演冷峭的嘴角寫滿了輕蔑之色,他大步走過去一手鉗住老皇帝的手臂,將他從座位上抽起來。
“啊……”老皇帝低吟一聲又跌坐回座椅上,扶著被他抓過的地方。
眉頭痙攣了一下,老皇帝驟然從被他碰過的地方拔出一根銀針來。
佟若雨愕然愣了一下。
老皇帝盯著韓之演斥責:“你竟敢謀害朕!”
韓之演稍稍把冷眸眯起來,沒有說話。
伏跪在地上的百姓戰戰兢兢地抬眸偷看。
老皇帝揚著手中的銀針責問:“你為何用銀針刺朕?”
“老臣不懂陛下說什麼。”韓之演不以為然回答。
話音剛落,老皇帝的臉就浮上一層黑氣,雙唇驟然發紫。
佟若雨驚征挪步。
小寧子忙攙扶著老皇帝睨向韓之演責備:“韓之演你這狗賊竟敢當眾向陛下下毒,你有何居心?”
韓之演撅起眉頭說不上話來。
“吐……”老皇帝隨即吐了一口黑血。
在場的百姓不由得了一個寒戰。
老皇帝抓著小寧子的手,借力睨向韓之演喃喃低念:“韓之演,當日你用銀針弑殺先帝,今日又故技重施。你存心謀反!”
“胤國公謀害陛下!來人!護駕!護駕!”小寧子驚怯大喊。
隨後就聽見急促的腳步上,跪在地上的百姓倉皇爬起來退到一旁去。
韓秦越隨即緊握手中的利劍,不一會兒,一群官兵魚貫衝上來拔劍站在馬車左右。
“替朕……”雙唇發黑的老皇帝有氣無力指著韓之演吩咐,“……替朕拿下這逆賊……”
“啊!”愕然的驚喊聲戛然而止,鮮血四下飛濺。
圍觀的百姓驟然臉色煞白,皇帝的隨從竟瞬間被官兵全殺了!
他們不是來護駕!
而是弑君!
“你們……”護在老皇帝身邊的小寧子驚喊一聲,圍在馬車左右的官兵刷刷地揮刀而下。
佟若雨點地而起甩出鞭子橫掃過去。
“走!”佟若雨落到地上隨即把老皇帝揪起來,官兵再次揮刀而上。
“陛下快逃!”小寧子大喊一聲,張開雙臂抵擋劈落下來的利刃,他單薄的身子一下子被無數刀刃穿透。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話音未落,小寧子就倒下去了。
官兵們忙單膝跪下來向韓之演請示:“陛下,還要追嗎?”
“……”韓秦越稍帶愕然扭頭看向韓之演。
“胤國公要造反!”震驚良久的百姓驚呼一聲,四下倉皇逃跑。
本來熱鬨喜慶的大街,一下子靜下來。
沉默了良久,韓之演才陰下嗜血寒眸盯著跪在地上的人,冷冷責問:“誰吩咐你們辦這事的?”
“胤國公……”官兵們齊齊喊了三個字,就突然吐出一口黑血來倒在地上。
“義父……”韓秦越驚喊了聲。
韓之演忙揚起手來示意讓他彆說話,深陷的眼裡卻縈繞著嗜血的憤怒。
佟若雨扶著老皇帝倉皇轉入破落的屋子裡麵躲起來。
老皇帝靠在角落裡,艱難地喘了喘氣,難受低念:“你……你……還肯救朕……你不是恨透朕了嗎?”
佟若雨急切張望了一下,又轉向他謹慎說道:“解藥呢?”
“……”老皇帝愣眨眼眸看了看她,又含著黑血歡喜笑笑說,“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你果然冰雪聰明……”
“解藥啊!”佟若雨急切低念了聲,繼而往他身上翻找了一下。
“沒有解藥……此藥沒有解藥……”老皇帝微閉眼睛喃喃低念。
他又張開眼使勁力氣微弱低念:“隻有……隻有朕真的死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才是事實……”
毒針不是韓之演刺進他的手臂的,而是他自己。
那群官兵也不是韓之演的人,而是他特意吩咐的。
剛才的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一場好戲。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佟若雨擰緊眉心問道。
她雖然這樣問,但在帶老皇帝逃亡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清楚他為什麼選擇一個極端的辦法了。
他的確是一個偉大的父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太子。
韓之演謀反之心早已昭然若著,他現在還控製了朝中百官和軍隊,篡位隻不過是朝夕的問題。
老皇帝故意在眾人麵前上演一場這樣的戲,就是要向昭告天下人韓之演的醜陋麵目,也是在為太子積累反抗韓之演的資本。
出了這件事,不管韓之演再怎麼掩飾,也抹殺不了他弑君篡位的罪名。
這樣他就不可能再誣蔑赫連翊或者赫連禎謀反,來為自己正名位。
即使他暫時謀得皇位,赫連禎還可以打著清理奸雄的旗號剿滅韓之演等奸賊。
赫連禎可以得到天下臣民的擁護而戰,韓之演卻背著弑君的罪名而無法長久。
而且,皇帝被殺,和親王和福王爺就有借口進京護主。
赫連翊的軍隊也不用受牽製,可以跟韓之演正麵交鋒。
如果所有計謀都再也扳不回局麵,正麵交鋒是最好的選擇,老皇帝就是要製造這樣一個好契機。
“可以……可以……”老皇帝抓著佟若雨的衣袖,難受地咳了幾下低喃,“父皇可以安息了……他的死因終於昭告天下……咳……”
老皇帝又吐了一口黑血,看著她哀求:“輔助太子……幫助他……一定要幫助他……”
佟若雨輕作點頭說:“他若真是個明君,不僅我會幫助他,天下臣民都歸附他。”
老皇帝已經睜不開眼睛,仍斷斷續續低念:“青鸞殿正大光明的牌匾上……放了三道聖旨……一道給你……一道給啊翊……一道給太子……”
“我和翊王?”佟若雨聽見“聖旨”二字,心裡就警惕了。
“還你爹的清白和……佟家軍……”老皇帝呼吸越發急促低念,“啊翊……啊翊的聖旨不能給他……留著……你留著……不能讓太子知道……不能讓太子知道……”
“是什麼?”佟若雨試探問道。
老皇帝艱難微微一笑,稍帶幾分抱歉道:“朕讓三千女子犒賞三軍,並非僅僅為了試探啊翊的忠心,朕知道,你和啊翊一定會想出一個好法子解決這件事,正如朕所料……”
“這件事之後,百姓就更加愛戴翊王了……君為舟民為水,隻有深得百姓愛戴的軍隊才能幫助太子……”
“翊王肯忠於太子,百姓自然也忠於太子,啊翊……啊翊付出太多了……如果……”
“如果,太子有什麼不測,就讓……就讓啊翊取而代之……百姓愛戴他,自然支持他……他……”
“他……他會是一代好君主……”
話音未落,老皇帝就斷氣了。
“……”佟若雨愕然愣了愣,他要赫連翊做皇帝?
不,如果他的聖旨真的是這樣,若被赫連禎知道了,赫連翊豈不岌岌可危?
這皇帝到底是真的心,抑或又是一個設計陷害赫連翊的陰謀?
頓了一會兒,她又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既然皇帝設計讓韓之演謀反弑君的罪名,韓之演無法在為自己掩飾,那他也無需再掩飾。
恐怕馬上就會奪位,太子有危險!
佟若雨把老皇帝的遺體藏好後,迫不及待往太子府趕去。
她才剛轉上大街,就看見匆忙的軍隊經過。
她忙躲起來又往另一邊走去。
“咕咕……”她的肚子叫了幾聲,忽感雙腳發軟跪倒下去。
“小心呐!”韓秦越突然出現挽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起來,關切問道,“你這是怎麼呢?”
“肚子有點餓。”佟若雨撫著自己的肚子稍帶微難說,“這家夥一點都不爭氣。”
“你一直都沒吃東西嗎?”韓秦越稍顯急切問道。
佟若雨輕扯嘴角苦澀點點頭說:“在胤國公府的時候,為了演戲,不能吃。出來之後,為了辦正事,忘了吃。”
韓秦越抓狂地張望了一下,他又滿帶憂慮說:“你明知道自己身懷六甲,還不吃東西還一個勁地跳舞,剛才還跟那些官兵拚命,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你腹中的胎兒千萬要保住,否則我的清白就不保了。”
佟若雨挑起眼眸,不爽地睨了他一眼。
韓秦越擰緊眉頭說:“我還沒找到翊王,未能跟他解釋那晚的事情,你平安,才能證明我們是清白的。”
他又擔憂低念:“翊王激憤痛心,我擔心他會……”
其實,那晚他倆什麼也沒有發生,一切都隻是演戲罷了。
韓秦越扯下她的衣帶後,隻是使勁把她的衣服稍微扯破一點而已。
但是,光這點動作,就差點把她給嚇壞了。
後來她突然明白過來,就忘了反應,他隻好甩了她一個巴掌。
不,為了讓韓之演深信,他的確往她臉上戳了不少瘀傷。
而且,他知道韓之演一定會派人在外麵監視的,所以,必須得弄出一點聲響來。
因為韓之演知道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後,表麵上雖然沒有懷疑他,暗地裡卻處處試探。
因為他曾用極其殘酷的手法害死他的母親,而且他是曆曆在目的。
所以,韓之演不得不擔憂他會反咬他一口。
為了讓他更忠誠自己,韓之演特意讓他以殘忍的手段毀掉佟若雨的胎兒,讓他心中也充滿像他的罪惡快感。
隻有錯得更多的人,才不會介意一錯再錯。
當然,還有其他原因。
一來,他要佟若雨心中增添更多怨恨來供他娛樂;
二來,韓秦越若真的把佟若雨強暴了,就再也不可能跟赫連翊走到一邊去,他隻能站在赫連翊的敵對麵。
韓秦越知道韓之演在試探自己,所以故意提議讓飛天舞坊的其他人在外觀看。
為的就是要告訴韓之演,即使這些人都是他母親眷顧過的人,但他一點都不在乎。
至於沾在她衣服上的血,是他的。
為了讓韓之演相信他已經把她的孩子打掉,所以弄得她渾身是血。
幸好照顧她的幾個侍女以及大夫都是他的人,所以,她胎兒還安好的事情隱瞞了下去。
“不會的。”佟若雨抬起眼眸看了看逐漸昏暗的天空說,“為了我,還有太子,他一定會讓自己冷靜下來的。他肯定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你……”韓秦越低沉一笑,輕彎嘴角淡若說道,“真的很信任他。”
佟若雨收回目光,看向他試探問道:“你……相信我們那日跟你說的話?”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韓秦越沉沉呼吸,又稍帶凝重說道,“現在城內所有的軍隊已經出動了,整個瞿京已經在韓之演的操控之下,百姓生怕大禍臨頭都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太子不知所終。他正派人逐家逐戶地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