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睿擎頓了頓手上的動作,再淡然微笑說:“算是報答你救了我一命,也是報答……你跟我促膝長談了一天。能跟你這樣的對手暢談一日,我很高興。若我們不是敵人,或者會是朋友吧?”
佟若雨挑起冷眸一次一頓說:“如果……他再也不能回到我身邊,你將是我佟若雨這輩子最大的敵人。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以個人名義殺了你。所以,你現在無須討好我,我們是敵人。”
元睿擎放下筷子,看向她興趣盎然問道:“你怎能跟一個殺夫仇人共桌?度量很大。”
“我隻把你當作盜月先生罷了。”佟若雨不以為然說道。
想起生死未卜的赫連翊,吃在嘴裡的東西如同嚼蠟般。
但是,必須吃,必須活下去,必須要有力氣。
元睿擎靜默地扒了幾口飯,再偷偷抬眸看向若有所思的她。
她眼裡的執著和堅毅仿若成了烏眸裡的一顆明珠,在閃閃發亮。
“如果可以……”元睿擎輕扯嘴角苦澀說道,“我願意當一輩子的盜月先生。”
佟若雨愣了一下,抬眸看向他。
元睿擎淡然低笑,沒有繼續說話。
靜默了一陣子,元睿擎又試探問道:“春.光逐水斂清波……你懂是什麼意思嗎?”
“春.光逐水斂清波?”佟若雨輕眨眼眸低想了一會兒,再看向他反問道,“為何這樣問?”
“沒什麼,就是不懂,想跟你討教一下。”元睿擎淡笑說,“你說得對,覺族不是個好文的民族,懂這方麵的人並不多。”
“在書上看到的?還是彆人寫給你的?”佟若雨試探問道。
元睿擎淺笑不語。
她隨即撲哧一笑淡笑問道:“這不是向你示好的意思嗎?應該是某位佳人想要給你傳達什麼吧?”
“或者吧。”元睿擎眸光深沉笑道。
阿依瑪在外麵踱了好一陣子。
侍女隨後從裡邊走出來。
阿依瑪連忙迎上去問:“拓主怎樣說?”
侍女搖搖頭說:“拓主吩咐了不準任何人打擾,奴婢們不敢通報。”
阿依瑪撅起眉頭輕邁兩步,又喃喃叨念:“女人……他的臥室裡有女人?會是誰?他怎麼會藏了一個女人?”
她又睨向侍女責問:“那女人從哪來的?”
“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侍女忙跪下來說,“拓主一直在跟她說話,到現在也沒有停過。”
晚飯過後,佟若雨又繼續翻看元睿擎手頭上的宗卷。
時間緊迫,她務必在最短的時間獲取最多的情報。
更何況,她清楚這個元睿擎不會輕易饒了自己,即使明天順利奪得天女之命,也得跟這個人正麵交鋒。
元睿擎端著一盅參湯擱到案幾上說:“喝了它吧,對你有益。”
佟若雨揚起眼眸,指著不明白的地方看向他說:“你看這裡,為什麼……”
元睿擎拿過她手裡的宗卷說:“先把它喝了,提神,待會跟我出去,我讓你看點東西,你一定感興趣。”
佟若雨迷惑地眨了眨眼眸,繼而無奈端起參湯喝了下去。
喝過後,她再試探問道:“這麼晚了,要去哪?”
“你說呢?”元睿擎淡笑反問,“現在已經是夜深了,除了到榻上歇息,還能到哪裡去?”
“……”佟若雨怔了怔揚起眼眸。
她才剛警惕站起來,忽然一陣目眩,整個人乏力搖晃了一下。
元睿擎忙上前一步扶穩她。
佟若雨使勁搖了搖昏沉頭,渾身越發沒勁。
“是……”她低念了一個字,就昏闕在他懷裡了。
元睿擎把她抱起來走進臥室,輕輕將她抱落榻上,再扯過被子來給她蓋上。
他撫了撫她的發鬢,凝視著她的臉溫笑低念:“你這人警惕心重,若不這樣,恐怕你今晚是不肯在我的地方休息的。”
他提起指尖想去觸碰她臉上的紅暈,猶豫了一會還是把手縮了回去。
他再給她掖了掖被角輕聲叨念:“能再次跟你暢所欲言,這樣就足夠了。你知道我為何不上前線嗎?”
“我怕遇上你,怕舍不得殺你,可你竟然自己跑來了,出現在我眼前。”
“他是你丈夫,他若出事,你一定生不如死。”
“我也不想殺他,不想讓你難過,不想讓你上戰場,但這是命運吧,我倆,隻能活一個。”
翌日
阿依瑪聽說那女人整夜沒從元睿擎的房間出來,她按耐不住心中的嫉妒不顧侍女的阻撓,直接闖進元睿擎的房間。
她儘量壓製心中的醋意,掀起黃紗轉進臥室。
看見伏在榻邊瞌睡的元睿擎,她心頭忽地冉生一絲鬱結難舒的揪痛。
他曾說過,不喜歡任何人玷汙他的榻;
他曾說過,在大事未成之前,絕不沾碰女色;
他曾說過,不會讓她受委屈。
可他現在卻讓一個女人睡在他的榻上,還在榻邊守了整夜。
為了這個女人,昨晚還拒絕跟她一起進膳。
是怎樣的女人讓他違背了所有諾言?
是怎樣的女人讓他徹夜長談?是
怎樣的女人竟讓他如此委屈坐在地上伏睡?
阿依瑪慢步走上前去,看見在榻上熟睡的佟若雨。
她猛然吃了一驚,竟然是她!
怎麼會是她,啞女?
元睿擎聽到聲響,忙睜開眼睛扭頭看去。
看見站在身後的阿依瑪,他驟然微吃一驚,忙看了看還沒蘇醒過來的佟若雨。
他怪彆扭地整了一下自己儀容,再站起來問:“你怎麼進來呢?”
“她為什麼睡在你的榻上?”阿依瑪冷聲責問。
“不是你想的那樣。”元睿擎連忙解釋,“待今天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再跟你解釋有關她的事情。”
阿依瑪鼻子微酸,強忍著堵在喉嚨的淚水冷聲問道:“你要把她留在身邊?”
“不是。”元睿擎直接說道。
阿依瑪盯了一眼仍在熟睡的佟若雨,再揚起眼眸看著他問道:“你說要娶我,還算不算數?”
元睿擎理所當然點點頭。
阿依瑪忙抱著他輕聲念叨:“但是,你若真娶我,三年內,你不能再娶其他女人,也不能碰。”
元睿擎稍稍流轉眼眸,向後看了一眼榻上的佟若雨,再輕作點頭說:“嗯,我答應你。好好準備。”
阿依瑪再揚起眼眸冷聲說道:“如果我成功了,成為我們覺族的天女,這個女人,可否交給我處置?”
元睿擎眸光微愣,又輕撫她的發鬢淡笑說道:“你在跟她吃醋?”
阿依瑪抿了抿唇彆過臉去。
元睿擎輕拍她的肩膀說:“如果意外,她活不過今天,所以,你不必在乎她的事情。”
阿依瑪將信將疑看著他問道:“既是將死之人,為何讓她睡在你的榻上?你身份尊貴……”
“阿依瑪,問得太多,對自己沒有好處。”元睿擎若有意味說。
阿依瑪緊閉唇沉默不語。
元睿擎鬆開她,轉身看向榻上的佟若雨說:“你隻要清楚,她隻有死路一條。其他都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拿下天女的名位。”
“嗯。我這就去準備。”阿依瑪應了聲轉身走去,再剜了一眼昏睡的佟若雨。
走了幾步,她暗暗扭頭看了看元睿擎,心不由得痛了。
剛才隻是試探他罷了,沒想到他戀戀不舍的目光真的落在那個女人身上。
阿依瑪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弧黯然默念:“啊睿呀啊睿,你不是愛上那個叫流沙的天女嗎?為何又跟這啞女好上呢?我不要你的愧疚,也不要你報恩似的保護。你既愛上敵國的女人,又愛上這啞女,為何就是不把愛分一點點給我呢?”
佟若雨在搖晃中猛然醒來,睜大眼睛就看到元睿擎若有所思的目光,她怔了一下忙坐直身子。
元睿擎忙扶穩她說:“不用緊張,什麼都沒發生,隻是讓你安穩地睡一覺罷了。”
佟若雨忙推開他的手坐到另一邊去,她揪了揪自己身上的衣服再警惕往馬車掃看了一眼。
她把手往上一摸,才知道自己臉上多了一塊臉紗。
元睿擎盯著她謹慎警告:“待會不準隨便說話,不準隨便亂走,務必跟在我身後,若有異動,休怪我不客氣。”
“嗯。”佟若雨淡若應了聲,心裡疑惑著元睿擎昨晚到底做什麼。
身上沒有那回事的感覺,應該什麼都沒發生吧?
難不成他在做什麼秘密的事情,所以才把自己弄暈?
元睿擎瞧見她灰溜溜思忖的目光,淡若說道:“昨晚的事情不必再多想,你隻要知道跟你沒有關係就是了。”
佟若雨將信將疑問道:“拓主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非要把我弄暈不可?”
“將死之人無須了解太多。”元睿擎淡若說道。
不一會兒,馬車就停下來了。
他挽起帷簾走下去再輕聲提醒:“記得彆妄動。”
“隨我走吧”元睿擎說著往另一邊走去。
佟若雨微微舒了一口氣跟上去,這覺族的皇宮……相對來說,算是皇宮吧。
有幾分氣派,但規模較小,還不及熊囂剛在嶼古城的侯爺府奢華。
這裡到處都是八樓一簇,五樓一叢,樓閣矮小,但很雅致,頗具覺族人的獨特風味,也有不少建築是模仿中原樓房的樣式。
現在已是春季,綠茵甚多,卻不多見鮮花。
因為,覺族人認為花兒是很脆弱的東西,所以,不喜歡栽種。
庭院裡倒有不少生命頑強和看上就很硬朗的樹木,且到處都可供操練空地,乍眼一看就知道是個尚武的地方。
轉過綠徑,就看到一個身穿金色緞子的妖嬈年輕婦女坐在前邊的花叢中。
紅唇烈焰,娥眉妖黛,妖惑之色乍方於漆黑烏眸,髻上金色的步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各色金釵首飾在她高蹺的發髻上爭奇鬥豔,似是無骨的身子傾斜在叢中。
她手撚一朵紅牡丹,白如春雪的玉肩在薄透的輕紗披肩下若隱若現。
“這花叢是特賞給她的吧?”佟若雨試探問道。
一看這女子媚色勾魂,就知道她存心在挑逗元睿擎了。
“嗯。”元睿擎淡淡應了聲,“她現在是汗父最寵愛的妃子,羅妃。”
“拓主,見了本宮怎麼還不行禮?”羅妃撚著手中的紅牡丹嬌如鶯啼說道,“該不會是看傻了吧?你敢覬覦本宮,小心汗王把你的眼珠子挖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