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忙摁肩單膝跪下來低下頭去。
“先知天女、瑤池天女到！”
隨後看見兩架步輦各自由八個侍衛同步抬過來，還有一群掌燈的侍女緊跟在側。
步輦輕輕落地，左右各兩個太監抬著紅毯子走出來，再由四個太監幫忙把紅毯子打開一直延伸至老汗王的左右。
“請先知天女、瑤池天女上高台！”
兩個挽著籃子的宮女隨後走到紅毯子側，往紅毯子的中央灑下金粉。
阿依瑪沉沉吸了一口氣，走下步輦，踩著撒在紅毯上的金粉慢步走去。
吆喊的太監看了看左邊未有所動的步輦，又忙張聲喊道：“請瑤池天女上高台！”
過了好一陣子，還是沒有動靜。
太監急了一下忙喊：“請瑤池天女上高台！”
這下子，低著頭跪在地上的人迷惑對看一眼，再暗暗扭頭往步輦的方向看去。
已經走遠的阿依瑪也跟著止住腳步，迷惑扭頭看去。
老汗王輕皺眉頭，向太監使了一個眼色。
太監憋著寒氣急急走到步輦旁邊，看著紗幔裡的佟若雨小聲說道：“瑤池天女，請上高台。”
“若要走到汗王身邊去，除非用鮮血鋪出一條道路來。”佟若雨冷冷說道。
鋒冷淡漠的聲音，在夜色中凝固成一道血紅的殺意，侵入每一個人的心窩
“……”站在步輦旁邊的太監猛地噎了一口唾沫，四下寂靜得可怕。
佟若雨冷厲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高台上被鐵鏈捆綁的男子，冷冷說道：“先知天女預言，今日迎接天女的人都會因為一個腰纏百家繩的女子而遭大劫，若此劫不應，我，永遠無法從這步輦走下去。”
聽到她的聲音，他那麼在乎她的生死，束縛在架上的那人竟然沒有絲毫反應。
要麼是暈過去了，要麼……這壓根不是她的赫連翊。
“她們不都應劫了嗎？”老汗王忙揚聲道。
“還有一個人。”佟若雨寒戾的目光，緊盯著阿依瑪的背影一字一頓說道，“這先知天女不是安然無恙嗎？”
阿依瑪頓時皺下眉頭，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弧。
眾人微吃一驚再把頭壓低一點。
未等老汗王發話，佟若雨緊接著淡淡說：“若沒有先知天女的預言，恐怕今天的慘禍都可以避免，人隻是因為害怕災難而給自己製造災難。若不把這令人惶恐不可終日的東西抹去，那麼，美好永遠隻會躲在陰霾後麵，誰也看不見。”
跪在地上妃嬪回心一想，若今天沒有聽到阿依瑪的預言，恐怕符桐絕對不會去推那侍女一把，更加不會發生之後的事情。
老汗王為難地看向阿依瑪，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
“先知有預知能力，能否預測到自己的未來？”佟若雨冷冷低念了句，隨即從步輦破頂而出，繼而淩空踏步向阿依瑪甩出百家繩子。
阿依瑪轉過頭來愕然怔了一下，竟忘了反應。
“小心！”元睿擎急喊了聲，疾步撲上去摟著阿依瑪躲開佟若雨的繩子。
“啊！”跌在他懷裡的阿依瑪痛喊一聲。
元睿擎愕然垂下眼眸，就看見阿依瑪的肩上插了一柄小刀。
跪在地上的人觸電般站起來看向傲然凜立站在夜風中的佟若雨。
白衣蹁躚的她卻帶著令人發寒的嗜血殺意。
侍衛忙衝上前來拔劍把佟若雨包圍。
“乾什麼？下去！下去！”元虎魃走出來淩厲叱喝，“沒聽到嗎？瑤池仙女是在為先知天女造劫！還不趕緊滾下去！”
侍衛遲疑了一下忙退下去。
老汗王睨向佟若雨說：“既然先知天女已經應劫，那麼可以進行接下來的儀式了吧？”
佟若雨冷厲拂袖轉回步輦裡邊，神情淡漠坐下來。
老汗王狠握拳頭陰沉著臉緊盯著步輦。
為了接下來的戰事，為了借她來鼓舞士氣，他竭力讓自己忍耐她的傲慢和放肆，冷聲說道：“瑤池天女，你還想怎樣？”
“我的兩個侍女剛才被人殺了。”佟若雨冷聲說道。
站在右邊的人臉上多了幾分異色。
頓了一會，佟若雨接著說：“既然汗王不忍失去先知天女，非得留著這個禍胎，那麼，麻煩汗王請先知天女預測一下，誰又會因為我那兩個倒黴的侍女而遭禍呢？”
“被殺呢？”老汗王喃喃低念了聲，繼而揚聲淩厲叱喝，“豈有此理，誰敢在寡人眼皮底下草菅人命？”
他又睨向阿依瑪說：“先知天女，你感應一下，到底誰如此天高地厚？誰該為這件事負責？”
負傷的阿依瑪盯了一眼坐在步輦裡的佟若雨。
她再故作微閉眼睛喃喃說道：“回汗王，在場的嬪妃都會因此事遭劫。”
“……”站在右邊的人不由得渾身冒汗。
“為何？”老汗王撅起眉頭問道。
“咳咳……”阿依瑪難受地咳了幾聲。
元睿擎捂著她不停溢出血的傷口，扭頭看向老汗王說：“汗父，阿依瑪流血不止，還是先把她送到太醫署診治吧！”
“不……”阿依瑪睜開眼睛雙唇蒼白喃喃說道，“先讓我把話說完……她們一起指證符妃……擔心遭禍降臨，合謀殺了瑤池天女的兩個侍女……和王後娘娘……她們……咳咳……”
“臣妾冤枉啊！”妃嬪們忙撲跪下來爭先恐後喊道。
這一刻，佟若雨刻意肯定，真正殺害玥拉和阿葵的幕後黑手不是這群受驚的妃嬪。
而是這個心狠手辣的阿依瑪。
沒想到，她還派人殺了王後。
對，好不容易把王後打壓下去，阿依瑪怎麼可能還讓她有機會翻身呢？
即使是現在這個情形，阿依瑪明知道下一步自己就是萬劫不複了，但她還是執意這樣走下去。
為元睿擎除去這一群令他恨徹心扉的女人。
為了元睿擎，她真的什麼都可以做。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太監神色匆忙跑來說道：“汗王……王後娘娘歿了！”
老汗王微吃一驚，他雖然痛恨老王後的所作所為，但是絕對沒有處死她的意思，畢竟夫妻兩在風雨中走過了幾十個年頭。
“你們這群毒婦……”老汗王抖著怒指指向不停哭訴冤枉的妃嬪。
“這群妃子敢放肆作惡，定是因為他們背後有強大的勢力，所以才敢對王後下手。”佟若雨風輕雲淡說道，“接下來遭難的，恐怕就是……”
“……”站在左邊的人吃了一口寒氣，忙跟著撲跪下來不敢說話。
“她……她……”阿依瑪緊抓著元睿擎的手艱難低念，“她真的……真的……可以助你嗎？”
元睿擎忙把她攔腰抱起來急切說道：“彆說話了，我這就帶你去看太醫……”
“吖……”
話音未落，就傳來阿依瑪強忍的痛喊聲。
元睿擎呆滯了一下，止住腳步，不敢低頭看她。
眾人愕然愣住了。
阿依瑪抽出小刀刺到了自己的心房去。
阿依瑪從元睿擎的懷裡掙紮下來，向前走了幾步繼而撲倒在地上，看向老汗王艱難說道：“汗王……人隻是因為害怕災難而給自己製造災難……阿依瑪願意……願意……以死為我們覺族撥開陰霾……但是……但是……阿依瑪還有最後一個預言……覺族未來的君王必定是現在的拓主……否則……否則……全族覆滅……”
“……”老汗王搖晃了一下說不上話來。
“阿依瑪！”元睿擎單膝跪過去把她抱起來。
阿依瑪衝他微微一笑，十分滿足地在他懷裡倒下了。
“阿依瑪！阿依瑪！”元睿擎紅著眼圈將她緊擁在懷裡喃喃哭喊。
坐在步輦裡的佟若雨黯然歎息。
終究，自己逼死了一個癡情的女子。
各為其主，各懷目的，生死相博，或者對，或者錯，這都是她最好的歸宿吧？
她又想起了赫連禎的太子妃，同樣是為了一個男人付出一生的女人，落得同樣的下場。
“這一刻之前的事情，寡人不作任何追究，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老汗王淩厲吆喝一聲，“先知天女阿依瑪已經帶走所有的災難，接下來，我們覺族要走向光明！要遇見美好！”
“恭送先知仙女歸天！”跪在地上的人忙伏身叩首不停重複宣喊，“汗王千秋萬歲！覺族永垂不朽！”
佟若雨沉沉吸了一口氣。
這老汗王很理智，他清楚不能一次動搖所有家族，尤其是現在這個關鍵時刻，更加要全族團結一致。
所以，他寧願姑息所有過錯，也必須讓全民把注意力集中在戰事上。
老汗王揚起手來，激動的場麵一下子靜下來。
老汗王忙吆聲喊道：“祭祀正式開始！”
“汗王，”佟若雨隨即從步輦走下來，雙手交疊在身前慢步走過去淡笑說，“請允許我揭開這俘虜的頭紗，我願意為覺族即將到來的美好獻出一滴血，預祝，我軍大捷。”
“好！”老汗王激動吆喝一聲。
佟若雨看著被鐵鏈捆綁在木架上的人，一步一步走上階梯，手心微微發熱。
兩個太監忙拖著另一張紅毯走出來，接著剛才的紅毯一直把它拖向木架。
元睿擎仍摟著阿依瑪的屍體扭頭看去。
佟若雨止了止腳步沉沉吸了一口氣，再邁出半步。
“砰！”一聲巨響。
兩個不知猜到什麼的太監頃刻間被炸成粉碎。
才剛踏上最後一個階梯的佟若雨，和站在這裡的老汗王被一股熱流猛烈衝擊，飛了開去。
“啊！”
“流沙！”
“汗王！”
元睿擎鬆開阿依瑪的屍體，飛撲過去接住被衝擊拋下來的佟若雨，兩人沿著紅毯滾了幾圈。
“噗！”佟若雨猛然吐出一口鮮血來。
“流沙！流沙！”元睿擎慌忙搖了搖她的肩膀，他擦了擦她的嘴角急切低念，“振作點，不是他……木架上的不是他……”
佟若雨微微舒了一口氣，腦袋昏沉伏在他懷裡。
“汗王！汗王！”
“汗父！”
抱著佟若雨的元睿擎又急切扭頭看去。
老汗王咳了幾聲奄奄一息緩過起來。
元虎魃轉向佟若雨看了一眼，繼而怒指元睿擎質問：“元睿擎，這是你一手安排布置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想謀害汗王？”
“胡說八道！”元睿擎連忙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