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李德福便到漪紅閣外請我過去,說是皇上才下早朝就要見我。
跟著他到了乾清宮,這一次不再是養心殿了,而是皇帝起居坐臥的乾清宮,與皇後的鳳鸞宮是有交泰殿相隔。他在昭仁殿用著早膳,捧著一本古籍在翻看。昭仁殿比養心殿更多了一分貴氣暖香,擺設也是精致華麗,所有織物全是明黃一色,紋樣也以祥龍為主。
“皇上,臣妾給您請安了,皇上萬歲聖安。”我單膝貼地,深深滴俯下身子。
軒轅天佑,從書案前放下手裡的古籍,走到榻前坐下道:“起來。過來坐下。”
一改先前的冷淡與沉默,率先開口問道:“朕命人鏟除了你宮裡的白蘭,重新植入桃樹。你覺得好嗎?”
我低著頭,欠著身子坐在榻的邊緣,點了點頭沒有多話。
他輕歎了一聲道:“你很怕朕嗎?”
我垂著頭還是不做聲響,心想著若他隨時發飆,問及那首詩句,我該如何回話。
“你覺得朕怎麼樣?作為皇帝還稱職嗎?”
這一問倒把我唬住了,一個女人以無才為德的民族,一個後妃不得乾政的朝代,他居然問我他稱職不稱職,這要我如何回答呢?
“皇上是任君,七歲登基平外亂統一華夏,如今百姓生活安樂,人人都讚頌皇上是個千載難逢的仁君。”我溫柔地笑著道,但依舊是低著頭。
“哼,仁君?”他冷冷地一聲輕哼,然後接著道“那你覺得於你而言朕又如何?作為丈夫朕還稱職嗎?”
我羞紅了臉頰,丈夫這個詞語在我的腦海裡並沒有和眼前這個人聯係在一起,讓我怎麼去回答呢,眼珠滴溜溜轉,腦筋飛速地思索著,“皇上不是臣妾的丈夫,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出了丈夫,皇上還是臣妾的君主,臣妾敬重您。”
這樣的回答最合理,我斷斷說不出我傾心於他的假話,他又是一個冷哼後道:“敬重?這後宮中的女子大多都是因為我是皇上而不敢說真話的吧?”說完他揚手將袖口裡的一張紙丟在我麵前的地上,那正是我寫滿詩句的紙張。
我趕緊跪倒,雙腿在不住地顫抖,地上冰涼涼,手心和額頭卻滲出汗來。
“皇上……”我剛想解釋他卻揚手讓我停止。
“其實朕也很想看看深山之中的白蘭。”說完他的眼神中有一絲讓人心疼的淒涼。“你放心,等時機到了,朕會讓你回歸屬於你的山林。”
“皇上,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嘴上在努力地解釋,心裡卻酸酸的難受。
“拿著你的詩下去吧。”他拖著自己的額頭,用修長的手指揉著太陽穴的位置,神色十分疲倦。
退出乾清宮,一個沒站穩險些坐在台階上,幸好夏菡扶住了我,“小主的臉色怎麼這樣慘白?”
擺擺手讓她不要多言,扶著我回到漪紅閣中,讓幻月拿了銅盆來,親自在我麵前將那首詩焚燒殆儘。
看著那一團已然熄滅的灰燼,夏菡問道:“皇上可是斥責您了?還是疑心您了?”
我擺擺頭,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卻沒有往日那樣度過劫難的興奮與僥幸,而是一絲絲辛酸和疼痛湧上心頭,眼裡浸著淚花,拉住夏菡的手道:“不,他是個惜花之人。”
夏菡倒笑了出來,“小主,難道終於對這個他動心了嗎?”
幻月在一邊沒有聽明白,但似乎知道所指的是皇上,也跟著道:“小主和夏菡姑姑打什麼啞謎啊?就欺負我是個蠢笨的。”
我和夏菡都被幻月逗笑了,三人手拉著手,相視無話。
這一次的事情過後,我更加小心,寫詩作畫讀書都非常謹慎,不給彆人可乘之機。除此之外,我的心裡也發生了一絲絲變化,無論是靜夜長長還是閒逸的午後,隻要有機會讓我出神,便總能想起他的話,他的眼神。那樣清冷威嚴的男子,卻肯原諒我,放了我,也想去看看深山之中的白蘭。他擁有一切,卻似乎並不開心,看著他對我發脾氣卻怎麼也生不起氣來,甚至還有一絲心痛。
每一次出神想到他的時候,都提醒自己不要再繼續了,因為一早就知道我的真心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賦予他的,他亦是如此的。既然相隔甚遠又何必癡迷呢。不過他的話還是在我的心底留下了一絲希望的火種,若真有一日能讓我重返故裡,此生也就無憾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我的綠頭牌早就掛了起來,隻是軒轅天佑始終沒有召幸我,也沒有在傳過我去見麵。因此一時間內宮上上下下都知道我被冷落了,皇上因我衝撞柔貴妃而對我心生厭煩。齊佳氏得了這些消息,每日在鐘粹宮興風作浪,惹事生非,我的日子漸漸不好過了。
進入夏季,解暑的瓜果不但不新鮮,就連每個宮裡都有的冰也沒有漪紅閣的。驅蚊的艾草也被凝翠閣要了去。在這個初夏就已經熱的難耐的皇城中,漪紅閣上上下下的宮人們全都無精打采著。
這一日午後,我才歇晌起來,正熱的難受,摸著香汗,小計子興高采烈的進來道:“小主,小主,大喜啊,小主。皇上今晚翻了您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