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了定心神道“聽說皇上今日沒有去早朝,心裡以為皇上龍體或有不適,惦記著所以過來瞧瞧。”
“你倒賢惠,你與朕都心裡明白,你名為我的貴人,實則你與朕隻是陌路,這些小把戲給朕收起來。朕對你沒有興趣!”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沒有任何感情,似乎隻是在訴說著他最尋常的感受。
我雖然不是美若天仙,但好歹是他的後妃,也是個女人,此刻讓他赤露露地這樣羞辱,隻感覺無地自容,都想一頭撞死。但是想到眼下情急也顧不得許多,隻好硬著頭皮跟著道:“皇上雖然這樣說……”
我一聲淺笑停頓了片刻跟著道“但宛兒隻要一日是皇上的貴人就一日需要做到妾妃之事。縱然皇上討厭臣妾,宛兒也一定要做宛兒該做的事情。”說著將一碗清粥送到他的嘴邊,他看了一眼揚手打翻在地。
“砰”的一聲,青瓷碎了一地,我心裡為之一陣,臉上卻沒有半分的不悅,蹲下身子將碎片一一撿起,有些小的碎片割破了我的手指滲出血來,我沒有擦拭,故意擺在麵前,任由鮮血灑落。
他終於看不過眼,緩和了道:“你不是來為你冬古一家說情的嗎?怎麼隻字不提?”
我放下碎片重新跪倒:“後妃不得乾政,何況臣妾是一個前朝的不祥之女,父親大人得皇上恩遇能有參與重擬《大金典製》是臣妾一家的榮耀。雖然臣妾不懂其中道理,也不敢為他妄自求饒,隻是冬古一家一定是忠心我大金的,也是忠心皇上的。”
“忠心?朕的親叔叔、親兄弟都反對朕,朕還能指望誰來忠心朕。”他的語氣漸漸緩和了,扭過頭看著我,一個縱身便將正麵對著我,手裡拿著一遝文書。
“孟子曾經有雲‘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眾也’由此可見,之所以皇上在高位,而他們是下臣,大抵便是一個‘仁’字的緣故。”
他聽了略笑了笑,擺手道:“你這話不通,在高位的也未必都施行仁政。就朕的大金而言,曆代如此,祖製之下不也越做越強,平外亂,進中土,一路成就了如今的泱泱大國了?”
“是,祖製之下我大金確實存在了多年,可是如今咱們已然進入了中土,攻占了京城,權宜之下,有些是要變通的。現如今這前朝的臣子也是皇上的臣子,這天下的百姓也是皇上的百姓,這天下的土地也是皇上的土地,隻有天下人富則大金才能富,天下人強則大金才強。
隻有皇上的子民都過上好日子了,則國家軍隊才能強壯。反之便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咱們的宗親就好比是生長在天下百姓之上的毛發,若百姓都不安樂,這毛發還能存活多久呢?”
一口氣說了許多,這番話除了是為冬古靖開脫,為皇帝穩定施行仁政之心,另一方麵也確實是我心中所想,一直以來大金都是施行順我昌逆我者亡的霸道政權,殊不知道萬朝的滅亡也有這其中的原因。
軒轅天佑雖然為人清冷,但幾次接觸之後,發覺他不似其他軒轅家族中的人,一味的殘忍噬血,每每見他都是捧著古籍翻看,或是《史記》或是《左傳》或是《春秋》或是《資治通鑒》,他最鐘愛的要屬孔孟之道。
因為幾次在乾清宮見他手裡捧著的都是《孟子》,他斷然不是剛愎自用的勇夫,是有些想法的,也是希望做一個仁德的君主的。
“你的話總是這樣新穎,這後宮中,不,這天下都很少有人能對朕說出這樣一番話。但朕也有朕的無奈與不能。”說完他揉著額頭的太陽穴,看著我還跪在地上“起來吧,陪朕坐會。”
我坐下後看著他的手臂似乎有劃傷的痕跡,便站起身,撿了絲帕到他身邊,將帕子繞在他的手臂上。他一個機靈躲開道:“乾什麼?”
“您的手臂似乎剛才被青瓷割傷了,雖然不深可是也要擦拭包紮的。”我拿起他的手臂用絲帕好好地纏繞著,看到一些極小的碎瓷渣,用指甲輕輕一撥,嘴裡還不住的吹噓著。在我看來在尋常不過了,雖然極怕他,但幾次下來,我竟然把他當做友人一樣,畢竟他幾次救過我於危難。
“臣妾小的時候很頑皮,總是傷著自己,每次母親都是這樣為臣妾包紮。”微轉漣漪,竟一時間忘記我與他離的很近,抬頭的一瞬間,他的鼻梁險些碰到我的鼻梁,兩人頓時尷尬起來。這軒轅天佑一時間竟然也緋紅了臉,他推開我:“朕從小習武,這些小傷不妨事。”
我也覺得尷尬,退開來便道:“臣妾叨擾皇上多時,現下也該回去了。無論如何隻求皇上莫冤枉了忠臣。”
隨後退出了乾清宮,夏菡見我的手指滴著血,趕緊拿起手帕心疼的問:“小主這是怎麼了?皇上是否責怪您了?”“沒有,”我微笑著拉起她的手朝漪紅閣走去。
這一日,貞妃身邊的如煙過來送些絲線,說是貞妃娘娘讓我為她繡一副風箏圖,隨後跟著幻月到下人房裡去說話了。
傍晚幻月幫我打理著絲線道:“小主,如煙告訴奴婢說是前日皇上去慈寧宮,與太後又是一番爭執。太後斥責了皇上忘恩負義的話,這一次吵的更凶了。皇上有意要褫奪輔政親王的爵位,讓其告老回故裡。”
“哦?是嗎?”一截絲線繞在一處,我正借著燭火慢慢的解開。
“太後的意思是輔政親王斷然不能動的,隻說兵部大權都在親王手中,又是一呼百應的尊貴。且是先皇臨終的托孤大臣之首。”幻月似乎並不懂這其中的道理,隻是單一的複述。
是啊,皇帝年幼登基,都是輔政親王的輔佐,又是他的麾下一手打下了江山,迎接軒轅天佑進駐京城坐擁天下,若此刻他趁機踢開軒轅宏烈等人隻怕一時間朝廷又是一場動蕩。
現在我終於明白當日芯芮的話了,若是得太後管的事必然是大事,換言之,這位皇帝看似滿腹文韜武略,一生豐功偉績,實則也都是在他額娘的翅膀之下,在他叔父的手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