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飽讀詩書,可曾讀過《禮記》中有這樣一句‘子之養也,樂其心,不違其誌’。臣妾孝順父親即便以自身供養也是應該的,畢竟體之發膚受之父母啊。所有臣妾不會怨懟父親,更不敢怨懟他。”
“您很孝順,也會明理懂事。”皇帝開口長出一口氣道。
“臣妾知道皇上是天底下最孝順的人,是百姓的典範。一家人哪有不磕碰拌嘴的,臣妾在家時沒少惹父親生氣的。”說完我淘氣的一眨眼笑著。
隨後接著道:“何況皇上是為了國家大事與太後意見不一致而產生的嫌隙,早晚說開了也就是了。她老人家遲早會知道皇上的良苦用心和深謀遠慮的。”
他心情似乎好轉了道:“聽你的話,似乎你讚成朕的新政。”
“臣妾來自百姓,眼見著萬朝統治下黎民被賦稅折磨的苦不堪言,義軍不斷湧現,富人勾結官府為虎作倀,民不聊生。皇上是明君,知道推行仁政勢在必行的。臣妾眼見了前朝的暴政帶來了什麼,如今自然是讚成皇上的新政。何況推行新政是臣妾的父親提出的……”我的聲音漸漸暗淡了,消失在夜色中。
“這話屬實!”皇上很久後道:“所以此刻也就隻有在你身邊朕能稍稍喘息,旁人總是叨嘮朕,煩也煩死了。沒有一刻清淨。”
我輕笑著,他接著道:“朕就想不通,怎麼滿朝除了冬古一黨之外竟無一人讚成朕,宗室裡後宮裡更是怨聲載道。究竟是朕錯了還是他們糊塗?就連朕器重厚愛的親弟弟這一次也不願意站出來替朕說句話。”他的話裡透著說不儘的傷心和失望。
“臣妾從沒想過皇上也會這樣無奈,原以為皇上是天下至高無上的,無所不能,擁有一切。現在看來皇上也有自己的無奈,臣妾之前還為自己家族的私事去煩擾皇上,是臣妾失察了。”我溫柔的訴說著自己對他的心疼和感激,其實心裡已經做出了判斷和打算。
他回過頭,俊朗的臉龐閃過無限的溫柔,他看著我的雙眸,繼而看向我的紅唇,最後看向我的下頜。心跳驟然加劇,心說不好,隻顧著去為了討好他營救冬古靖,卻忘了軒轅天佑也是一個男人,並且是一個極度挫敗了的君王。此刻他就像身負重傷的小鳥一樣,而我便是他眼下可以依靠的巢穴,他自然無法抵擋這偶然的溫存。可是,……
在我猶豫間,以為這下大事不妙的時候,軒轅天佑把頭乾脆一扭,再不看向我,語氣接著又是一陣寒冷:“你回去吧。朕用不著你的關心。朕的事情用不著任何人來管。”
原本忐忑的心情隨即變為死灰一般,心裡咒罵著他,行動卻一分不敢遲疑怠慢,站起身福了一下,道:“臣妾告退!”
他仍舊是彆過頭看也不看我,無奈隻好自己獨自回去,走到乾清宮北麵時,果然看到李德福帶著三五個小公公打著燈籠在尋找軒轅天佑,卻還不敢太聲張,已經急得四腳離地般。
“李公公。”我瞧見李德福趕緊上前叫住他。
他見我也是一楞,隨後是欣喜“小主可看見萬歲爺了?奴才好找啊。”看著他滿頭的大汗,可憐他也是當差的,偏伺候的皇上還比尋常人古怪,每每皇上壞了事,太後第一個便斥責李德福,受罰挨打的時候也不少。
“公公彆急,皇上在乾清門後麵的石階上。”我剛一說完,他隨即便要過去尋,我拉住他道:“公公且慢!皇上此刻龍性大發,你此刻去隻怕不好。”我笑著對他道。
他急得四下裡沒有著落,又道:“那如何是好?依著貴人的意思是?”
“你派三五個小公公,在皇上身後悄聲守著,一來能護他周全,二來也不必打擾他。咱們萬歲爺的脾氣您還不知道嗎?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則你現在去規勸他,隻定沒有好臉給您瞧。”說完我笑笑朝鐘粹宮走去。
李德福豁然明了後,屈膝道:“奴才恭送冬古貴人。”
長長的街巷裡,我一個人獨自前行,此刻漪紅閣裡一定眾人都在為我焦心。此刻冬古靖也一定有些安奈不住了。被輔政親王的門生圍了府邸,出入不便不說,也無法麵聖,萬一皇上聖意轉寰,那冬古靖一流下場將不堪想象。
時到今日我才知道,軒轅天佑看似風光的龍椅背後藏著的是他的母親與輔政親王。他們一裡一外,處處約束皇帝,名為輔政,其實已經切切實實是乾政了。而輔政親王更是手握重兵,當年也是他一手攻下山海關,引金入京。他大有機會自己登上龍椅,為何拱手讓給他的侄子呢?難道真是心機滿滿戰勝不了他對皇上的忠心?還是另有隱情?
皇上的新政難以推行,除了因為兩條鐵律的刪減傷害了宗室及舊部的利益以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朝廷中眾多黨羽竟沒有一支是皇帝的心腹。
他孤立無援,他的決定很難推行下去。這也是他現在最為耿耿於懷的。先前軒轅天賜,五親王,好在時常是站在他這邊的,可今日的事情,就連這個昔日一直幫助他的親弟弟也坐視不管,眼見大臣反對卻不力纜狂瀾眾議。是軒轅天佑此刻最介懷傷心的。
他現在就像一個孩子,自己爬到了高階之上,沒人上前去伸手拉他一把,他就無法自己下來,隻能越爬越高。最後登高跌重,摔個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