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菡溫柔地回話:“小主在偏殿寫字呢。”
淑妃對著夏菡道:“你們小主最會打發晨光了,趕著近日閒得慌,過來漪紅閣坐坐才好。你這丫頭不在大殿裡伺候,卻坐在濕地裡乾什麼?”
夏菡見問她,便答道:“前日小主說要自己做條腰帶子,這不奴婢正在畫花樣子呢。”
這時候,夏菡已經讓了淑妃進來,她身邊的冬兒收去她的外衣,獨自下去,淑妃微笑著道:“好幾日沒來妹妹這了。不想妹妹又尋了好法子自己樂呢。什麼腰帶子,非得自己做了?敢情比咱們針功署的還好不成?”
我施禮後道:“針功署的自然是最好的,是妹妹閒來無事,又得了做腰帶子的材料,覺著不做了很可惜。原本是無事可做,閒暇時想出來的主意罷了。姐姐近日忙什麼呢?”
淑妃看著我寫的小楷道:“這大字它認得我,我卻不認得它。”然後是一陣咯咯地笑聲,“本宮還能做什麼,左不過是照顧飛蘭。閒暇時去看望淩俊。再不就是到慈寧宮去侍奉太後。今日的小雨淅淅瀝瀝下個沒完,到覺著憋悶,想著你這裡最有興致,這不就過來了。你這花箋上寫的是什麼?”
“不過是無事寫著玩的,沒什麼好的。”說著便緋紅了臉,用絲帕蓋住花箋,讓著淑妃到大殿裡坐下。
“我這裡比不得華清宮什麼都是好的。進秋季了,反而短了瓜果了,今日隻送了蜜桔來。姐姐將就著吃點吧。”我遞給她一個蜜桔。
她笑笑道:“今年夏季多出鬨了旱災,收成不如往年也是有的,可短了哪裡也短不了宮裡的。這是內務府那幫狗奴才又在欺負你好性子了。不是本宮說你,論容貌才情你樣樣都是上等的,怎麼就學不來人家夢貴人的矯情和跋扈呢?哪怕隻學個三五分,也不至於讓內務府的奴才看扁了去。”
我微笑不語,淑妃接著道:“你彆不信我的話,這宮裡的日子是不是過給自己的,恩澤也不是為了自己的,有了恩澤是給旁人看的,日子才能好過些。否則任人踐踏。你往冷宮裡瞧瞧,被廢除的嬪妃有幾個能過人的日子的?”
她一提到冷宮,我頓時覺得脊背發涼,便問道:“冷宮?”
淑妃無奈的道:“那裡是被廢黜的嬪妃居所,分布在最北邊的西五所,哪裡潮濕陰冷,到處都是蛛網和稻草,沒有人往哪裡去的,吃的是殘羹剩飯。雖然都在皇宮同一片天底下,可是日子就差彆大了。”
聽著淑妃的描述,腦海中不斷的出現西五所的景象,隻覺得淒涼而已。
大約又過了三五日,這一日正巧是個大晴天,多日來不是連綿的秋雨,就是飛沙走石的大風天,夏菡便叫著玳曼玳琴將我屋裡的被褥都捧了出去晾曬,自己在拿著竹竿子在院子裡拍打著。秋季裡天清氣爽,隻覺得雲彩飄得老高。
一件烏金雲繡衫穿在身上,下著蝶戲水仙裙。頭上梳著雙把頭,鬢邊攢著八寶珍珠掐絲發釵,水仙琺琅護甲。這一身並不華麗,但卻極其雅致。
正對著銅鏡暈染麵頰上的桃紅胭脂。幻月神色怪異地進來道:“小主,太醫過來給您請平安脈了。”
擱下手裡的胭脂盒子,心想,往日也沒有請過平安脈,怎的今日就突然來了?隨即想到前幾日莫影提過府裡的舉薦的太醫這兩日也就到任了,想必是入宮後先來見我的緣故,也就不以為然。
可是幻月的臉色極其不自然的樣子,又慌手慌腳地攙扶著我,險些掉了妝台上的梳子,便嗔怪她:“往日隻覺得你機靈。今日看倒還有些不穩當。怎的就慌手慌腳了?往後或帶著你出去或著你辦事都是這樣哪裡使得?機靈是好,可也得學著穩妥些。”
她苦苦地笑著,之後仍舊是低垂著腦袋道:“奴婢知道了。往後必然謹慎著。”
穿過暖閣的珠簾,經過偏殿,直至大殿,隻見一個太醫穿戴的男子,正垂首跪在大殿的青石地板上,花盆底的宮鞋敲擊著大殿的地板,聲音回蕩在大殿的楠木梁子上。
因為他跪著,且垂著頭,我始終沒能見著他的臉,隻是從他身邊經過,走到正座上好好地端坐著,便道:“太醫請起。”
那人恭恭敬敬地抱拳道:“臣謝貴人恩德。”隨即站起身來。
我又道:“敢問大人尊姓。”
那人仍舊是抱拳回道:“臣姓齊。”
“抬起頭來,叫貴人瞧瞧。”說話的幻月。
那太醫緩緩地放下緊握的雙拳,之後便緩緩地抬起頭。隻是一眼我便認出來,那清秀的臉,微微深陷的兩腮,和炯炯有神的眼睛,難怪方才便覺得身影有些眼熟。沒想到今生今世還能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