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格格就和皇帝在大殿裡站著,她們的對話我能清晰的聽著。甚至能感受到她們彼此的氣氛,那樣的緊張和壓抑。
“既然你說有話對朕說,那麼你說吧,朕聽著。”皇帝淡淡的。
“您當年曾對元兒說,您的心裡元兒是唯一,那麼如今呢?此時此刻呢?元兒還是您心裡的唯一嗎?”元格格問著。
皇帝一語不發,元格格再次追問,大殿裡寂靜的讓人心慌,我的心也懸在嗓子眼。我希望聽到他的回答,因為這個答案對於我也是至關重要的,可以不在乎他的三宮六院,縱然那裡住著數不儘的美女佳人,縱然一個又一個獨自入睡的夜晚,皇帝都在彆人的宮院裡,但是隻要我能住進他的心裡,哪怕是極小的一個位置,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然而元格格卻不是這樣覺得的,她視皇帝為自己的唯一,一直以來皇帝是否視她為自己的唯一對於她至關重要。我心裡不禁感歎,她太貪心了。
皇上還是沉默,這沉默中,除了焦灼的元格格還有我。
“皇上不必說了,您的態度已然證明了您的答案。元兒明白了。”她苦苦的道。
“你明白了什麼?朕的心裡是有你的。”皇上緊著道。
“你的心裡是有元兒,可是您的心裡如今還有了一個叫冬古宛兒的女子。我不再是您的唯一,皇上,您辜負了元兒。”她苦苦的笑著。
“你何必這樣矯情呢?方才朕已經說過了,她和你是兩回事。”皇帝道“朕何時辜負你了?這些年朕待你如何?”
元格格笑著道“皇上待元兒這些年情深意重。可是往後就不一定了。自古就聽說男子薄情,元兒以為皇上是不一樣的,沒想到到頭來全是一樣的。怪道人說,從來薄幸男兒輩,多負了佳人意。看來如今元兒也是這般了。總以為人生一如初見,沒想到是故人心易變呢。”
皇帝無言以對,元格格嗚咽著又道:“杜甫曾有一首《佳人》現在正是應景的很,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關中昔喪敗,兄弟遭殺戮。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摘花不插發,采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元兒放肆!”皇帝怒氣道。
這一首《佳人》有一部分是痛斥薄情丈夫娶了新人,將妻子棄之不顧,元格格此時吟誦出來,自然是拿其比喻皇帝了,這若是換做其他的妃嬪必然是大逆不道的罪則,皇帝饒是聽不下去了也不過是說了一句放肆。
“怎麼?皇上聽不下去了嗎?”元格格笑著問道“難道皇上不是這樣嗎?當您和冬古宛兒不顧大金宗室的反對,當您退了她和皓哲貝勒的婚約,當您在初定之後還悄悄宿在她的漪紅閣裡,當滿朝文武都勸說不動你的時候,當您賜給她洞房花燭的時候,當您與她吟詩作對,把酒言歡的時候,您和她笑著,您有想過遠在千佛寺的元兒嗎?您想過元兒在得知這一切的時候會怎樣傷心不已嗎?這一切都太不像您了,您從來沒有這樣過。皇上。”元格格接著泣不成聲,她似乎跪倒了,大殿裡一聲“咕咚”之聲。
皇帝也有些哽咽了,他道:“朕確實沒有想到你會這樣難過。是朕對不起你。起來說話。”
“元兒知道,皇上心裡苦。可是元兒的心裡何嘗好過呢?這些年新人源源不斷的進來。無論是苗疆的還是前朝的,她們都能和皇上朝夕相伴。光明正大的侍奉您,可是元兒卻不能。宮裡的女人真多啊,她們每一個都可以陪伴皇上,卻獨獨元兒不能。您知道我的心裡是多麼痛苦嗎?每當這個時候我就告訴自己,皇上的心在我這裡,這樣就夠了。每天我都這樣告訴自己。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發覺您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我了,您的眼裡不再隻有我了,您的眼裡還有彆人。每每看到您會在人群中尋找她,看著您護著她,看著您對她的笑容,元兒知道,皇上動心了。我害怕啊,我實在不安。這些您又能知道嗎?杜甫的佳人尚且有過夫妻的名分,而元兒除了皇上的一片真心就再也沒有其他了。”她幾乎是在哭求皇帝,她的聲音聽著是那樣的痛苦,她的眼淚似乎已經流到了我的心裡。我能體會她的感受,全身心的不計代價的沒有回報的愛著一個人,除了他的一片真心,便再也沒有其他了,如今這片真心似乎也無法保存了。
皇上對她道:“朕的心還在你那裡毫無變化。你相信朕,好嗎”他對元格格輕輕的說著,這一句卻又讓我心痛。前不久他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他也叫我相信他。
“若是您的心意沒有變化,那麼元兒懇求您廢了冬古貴人的位份,將她逐出宮去。恢複她和皓哲貝勒的婚約。”她堅決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