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嬪攥著沛淳的手,低著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然後對柔貴妃說道:“臣妾出身微賤,怎麼能和貴妃娘娘相比呢?沛淳公主也遠遠不及玉玲公主可愛聰慧,臣妾和公主一絲僭越之心也不敢有的。”
我搖搖頭離開了偏殿,在鏡湖之前徘徊著,看著鏡湖上的漣漪和西子洲的周遭。“她也真是可憐。”
“小主說誰可憐?”夏菡似乎沒有聽清我的話,“小主是說嵐嬪?”
我點點頭,“她為了大公主,長久的忍氣吞聲在柔貴妃之下,按耐著自己的心性和野心。她不是沒有野心的人。”
夏菡意味深長的歎了口氣:“後宮爭寵,皇嗣爭奪皇權,都是最殘忍的。前朝如此,大金也是如此,能夠披荊斬棘剩下來的,都是有過人之處的。”
“我卻覺得她很可憐,不隻是她,就連公主也跟著可憐了。”我歎息著“本來是金枝玉葉,應該驕傲尊貴的,卻被後宮的尊卑和位份權力壓得失去了本該有的童心。看沛淳公主的樣子就覺得心疼。”
夏菡笑著道:“小主的孩子肯定不會這樣。小主就叫人尊重,皇上又這樣疼愛您,自然也疼愛小主的孩子了。無論小主所出是個公主還是皇子,奴婢相信他都一定會是皇上最喜愛的孩子。”她壓低了聲音“小主忘了嗎?皇上不止一次說過,若是小主得男,要立他為太子。”
我擺擺頭,淡淡的笑了“位份權利與我和我的孩子不過是過眼雲煙。我寧願叫他做個尋常的富貴公子,長大了閒遊山水之間,得遇一個心愛之人也就是了。”
“小主淡泊名利,可是後宮你不爭未必彆人不爭。這裡不爭就已經是輸了。”夏菡又說著。
“皇上與我恩愛就好,輸贏位份又有什麼用呢?”我輕笑著。
我挨著偏殿外的廊子坐下,手執一把折扇,靜靜的看著鏡湖上的風光,聽著戲子口裡的唱詞。大殿裡鶯鶯燕燕之聲不絕於耳。
一會一個女聲抽泣著,我回頭正好看見掩麵從偏殿出來的嵐嬪,她換好了一套青色的宮衣,身後跟著的是沛淳公主。
“嵐嬪姐姐?”我溫柔一笑“這裡涼爽,咱們一處坐坐可好?”
嵐嬪見著我擦掉自己的淚痕,回頭囑咐婢女帶著公主先一步回宴席上,她含笑道:“妹妹怎麼出來了這麼久還沒有回去呢?皇上一會不見妹妹又要派人四下裡尋你了。”
“姐姐不也還沒回去嗎?”我含笑,用折扇掩住自己的小口壓低了聲音說“宛兒一直敬重姐姐,沒有機會和姐姐說上幾句,今日得在這裡閒話已經覺得三生有幸了。”
嵐嬪含羞低下頭,她搖搖頭,“我不過是個嬪位,仗著公主,皇上還肯多看我兩眼,承蒙貴妃娘娘抬愛……”她苦苦的笑了“才有我們母女容身立足之地。”
“姐姐可聽過,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我淡淡的笑著“以姐姐的本事和心性,宛兒相信姐姐不必依靠他人也能給自己和公主一個安身立命之地。上行下效,公主每日都在看著嵐嬪姐姐呢。”
嵐嬪忍不住又掉下淚來,縱然她不說不做,看似溫順敦厚,但是哪個母親願意自己的女兒跟著自己受辱呢?哪一個母親甘心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樣唯唯諾諾的活著呢?一直以來嵐嬪就像一個影子,活在多羅晴柔的身後,沒有自己,不敢爭寵。
甚至於如今連自己的女兒也要像影子一樣活著,同樣是公主,玉玲卻得到萬千寵愛,卻尊貴無比,自己的大公主卻隻有眼巴巴看著的份,甚至很少不被人注意。她並非不恨,她的恨一定深入骨髓,被長期壓抑的心,叫她失去了原本的自尊。她以為這一切都是為了公主的未來,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多羅晴柔一次也沒有想過提攜她和她的沛淳。
嵐嬪越來越明白自己不過是多羅氏的一個下人,一個奴婢,一個影子。不僅自己,就連她的沛淳也變成了影子。
回到大殿裡,戲班子正準備演一出《爭位》,這一出倒是皇後點的,眾人都津津有味的看著,李德福到我身邊,呈上一盤子核桃酥,看著那一盤子點心,“這是皇上叫奴才給小主這桌的。”
我點頭笑著道:“謝皇上的惦記了。”李德福又說:“皇上還說了,天氣悶熱,小主身子若是乏累就回去歇息歇息。”
我擺擺頭“方才有些悶氣,這會子好多了,多謝皇上掛念。”李德福點頭笑著拱了拱手回到了皇帝身邊與他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