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中自然有人對於我今日美好的容顏而惱火,也有人表示無所謂,還有敬佩,我與從前不一樣,才懶得理會他們的表現,請了安,對著皇後略笑笑,在未央宮裡坐了坐,便起身離開了,乘著一艘小船,往采蓮堂去了。
采蓮堂位於錦鯉坳的水域中間,這裡之所以叫采蓮堂,是因為整個宮殿後麵有一處水塘裡麵種植的全是蓮花,卻不是尋常的蓮花,而是白蓮。小船在白蓮一側停住,這裡荒蕪,按照貞妃的位份,少說也該有十餘個宮人內監的,但是她素來喜歡省事,又因為個性不好,得罪了太後,最終隻有四五個宮人伺候,這裡比西子州還大些,卻隻有幾個人,自然顯得荒涼,一側是白蓮,一側是蘆葦,從遠處看,隻覺得這裡孤孤零零的。
上了島才覺得好處,白蓮香氣幽微,蘆葦擋住了外界的視野,叫他們無法一時間看清楚采蓮堂的樣子,貞妃身邊的如煙正在殿外晾曬著衣裳,兩一個宮人從湖水中打來水,在浣洗衣裳。我微微蹙眉,走到她們近前:“怎麼?采蓮堂的衣裳不是送到浣衣局的嗎?”
如煙見到我福下身子道:“貴人吉祥,貴人不知道,咱們這裡內務府的人素來是不肯來的,每每送去浣洗的衣裳要隔了一個月才送回,娘娘的趕著穿的,咱們就自己動手浣洗也即是了。”
我點點頭“難為你們了。你家娘娘呢?”我道。
“娘娘在寢殿裡,小主裡麵請。”如煙恭恭敬敬的讓著我往裡麵去了。采蓮堂是一個三進的院落,主殿旁邊連著三個偏殿,東麵的是貞妃的寢殿,正中的床榻邊上放著一個貴妃榻,我看到她垂著一把青絲,正歪在上麵吸著水煙,這個我曾在司樂塾裡見過,因為傷身又不是女子所碰的東西,在皇宮中幾乎沒有見到過。
擺擺手叫幻月夏菡退出去,我自己輕輕走到她的身側,用手揉著她的肩膀:“姐姐怎麼吸這個?傷身子,毀肌膚的。姐姐如花的年紀,不該碰它的。”
“你來了?”貞妃笑著道“我猜你會來的,我這裡很少有人來,就是皇上也不願意來的。所以我在這裡乾什麼都不會有人知道。日子久了,連我自己都忘了我自己是個女人了。你說本宮還怕什麼傷身子呢?這個身子隻是禁錮我的牢籠,也是本宮沒有這個狠勁,不然一早就不要這個身子,隨了他去了。”貞妃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像錦鯉坳上方的天空。
“娘娘,你不該這樣氣餒的。不管他是誰,我相信,他都希望娘娘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才不枉費他的犧牲,不枉費他對您的心意。若是他有知,知道您這樣度日,一定會心疼的。”我寬慰著。
“那麼你呢?”貞妃回轉了眼眸看著我“表哥喜歡你,我看得出來,這些年除了許筱元,你是他唯一動心了的。可是如今你幸福嗎?”
我低下頭,手也鬆開了,而後坐在她身旁的腳踏上。“縱然表哥為你動心了,你們互相珍愛,可是你的日子還是這樣難過。不是嗎?不是他的錯,也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這個皇宮。”貞妃歎息著環視著四周“這裡是吃人的魔窟,是世間最恐怖的地方。能把好人變成惡魔,能把愛情變成憎惡,這裡就是這樣的地方。”
“為什麼救我?”我淡淡的問道:“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貞妃道:“因為她們都怕我,都說我是瘋子,隻有你不一樣。難得宮裡有一個人能與我說幾句的,本宮不希望你就這麼糊裡糊塗的死去。況且你如今還懷有身孕。與當初的我一樣。”
貞妃再次提起令她傷心的往事,我心裡暗道,人人都道她是自己傷及了龍胎,導致小產,可看她的情形又不像是這樣的。
“皇上也很為難,他被太多的人包圍著,縱然他再賢明,也很難辨彆真假,有的時候他甚至會不得已傷害了自己真愛的人,傷害了你,或者傷害了自己的骨肉。本宮隻是不想看到自己身上的悲哀再在你的身上重演罷了。”貞妃的眼裡漸漸蒙上了一層霧氣。
“您是仙子,真的。”我這樣對貞妃說道“若不是您的救助,宛兒此刻已經不知道葬身何處了。”我含著眼淚對貞妃道。
“哈哈哈。”貞妃冷冷的笑道“你不必謝我,遲早有一日我還要煩你一事呢,若你肯,就時常來我這裡坐坐吧。”說著她有狠狠的吸了一口水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