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妃的采蓮堂在我的腦海裡一直揮之不去,她百無聊賴的坐在有些破舊的貴妃榻上吸著水煙的樣子也叫我無法忘記。若是我一味縱容著皇帝與我之間的嫌隙,任憑皇後等人的挑唆,那麼遲早我們之間將再也無法愈合。
想到這裡便覺得有些不甘心,憑什麼我與皇帝的愛情被這些不相乾的婦人挑撥,而自己如今這樣不反擊,不作為,反而趁了她們的心意了。
“幻月!”輕聲喚著,“皇上今夜翻了誰的牌子?”我問道。
“皇上今日在皇後娘娘的宮裡,最近幾日皇上都沒有翻牌子,或是在仁壽殿裡批閱奏折,或是到皇後的未央宮去,總之不進後妃的宮殿。小主不是與皇上慪氣嗎?怎的今天巴巴的問皇上宿在哪裡了?”幻月一麵說著一麵拿我打趣。
“這蹄子,仔細打你的臉。越發沒個樣子了,這也是你打趣的嗎?”我冷冷的道。心裡卻想著幻月方才的話。皇帝定然是因為對我存有歉意,我一直避而不見,皇帝越發有些卻步,又不想去彆的後妃那裡,所以每每隻到中宮去。
他必然還是對我有情的,“幻月,你明日去把皇上身邊的小容子給我找來。記著,要悄悄的,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幻月知道我必然又有謀算,應了聲下去不在話下。對著菱花鏡子,照著自己的身子,和自己略有浮腫的臉頰,頭上翡翠的珠釵還是那麼溫潤奪目,比起之前變化的隻有自己的容顏,為了孕育這個孩子,身體承受了很大的苦楚。如今的自己不知道還能不能吸引軒轅天佑的注目,滾圓的小腹,豐腴的雙峰,略顯憔悴的小口,和浮腫的臉頰,不知道皇帝是否會在意呢?
這樣的我不再適合飛霞妝,也不再適合鮮豔的衣裳,越是平淡素雅的衣衫和妝容,才越顯得孕中女子的美好。命玳曼將我收起來的月白色織金緞子的宮衣找出來,湖水藍的寶石簪子和素銀墊子也是我不二的選擇。
臉上用的是皇帝一早賜予我的胭脂水粉,隻是淡淡一層,遮住自己的黑眼圈,隻是白皙卻沒有過分的塗抹胭脂,唇色也是淡淡的。整個人看去,越發的突顯小腹的隆起的弧度,沉靜溫婉,越發的叫人憐惜。這是孕中女子特有的好處,那便是多了一絲女人的味道,多了一分初為人母的柔情。
叫來小容子,是因為每每想得知皇帝夜裡除了去未央宮還會經過哪裡,走哪一條宮道。小容子念著我素日裡對他的好處,又加上他師傅李德福素日也得了我諸多的賞賜,少不得對我有求必應。
從小容子那裡得知,皇帝從仁壽殿裡必然要經過樂壽堂,然後繞行至鏡湖後麵大戲台,然後才從長廊往皇後的未央宮去。多是為了能在外麵換換空氣,看看夜色美景,好的時候還會站在鏡湖邊上,呆呆的出會神。
得知皇帝的行蹤之後,這一日,上夜,得知皇帝今夜要去未央宮,便帶著夏菡一人,劃著小船,從如意湖一直到鏡湖,采了許多的蓮花蓮葉,放在小小一葉舟裡,自己臨風站在船頭,雙手扶著自己的小腹。夏菡在船尾撐船。離著岸邊大約有十步左右的樣子,讓夏菡掛起了大紅花燈,月光照在我月白色的織錦軟緞的宮衣之上,越發的泛著溫柔如水波一樣的光暈。而大紅花燈在這樣靜謐遼闊的鏡湖裡是格外顯眼的。我知道皇帝一定會注目。
不多時岸上傳來了陣陣的腳步聲,踩著湖岸上的石子路,那是皇帝的禦駕,我們一早說好了的,小容子引著皇帝往鏡湖邊來,而我恰到好處的出現在對麵的小小沙船之上,讓皇帝眼前一亮,看見我側麵的身姿。
果然,用餘光看到皇帝的鑾駕到了,他揚手示意抬著竹輦的人停下,他們站住了腳步,皇帝隻是注視著我。
夏菡慢慢的放下自己的劃槳。走到船頭,默默注視著低頭撫摸小腹的我,然後遞給我一盞荷花燈。輕輕點燃裡麵的燭火,我雙手托著荷花燈盞在胸前,然後靜默了一會,然後緩緩的俯下身子,將荷花燈放到水裡,纖纖素手撩起水波,漸漸的遠去。我看著遠去的荷花燈,然後合十了雙掌,對著那遠去的一點光亮默默的祝禱著。
“願本宮的孩子能夠平安降生。”我悄聲道,“願皇上能夠再度垂憐於宛兒,讓宛兒能夠再度侍奉君側。”
大紅的花燈映入湖水裡,湖水反射出的光亮又應進了我的眼眸裡,漸漸浮現了滿足的笑意。而後撐著腰身,夏菡再度劃開了小船,我們一點點向如意湖飄去,我知道,此時,我一定是帶著猶如仙女一樣的光暈離去的,皇上的目光還在我的身上,久久不肯離去。
才鏡湖返回如意湖遠遠要比走陸地近便,隻一刻,我就到達了蘭香水榭。莫影一早準備住了,將宮門虛虛的遮掩住,並沒有下鑰。
小計子與小海子各自回到下人房去,隻留了莫影在殿外守候,夏菡帶著幻月在寢殿裡服侍我,瑤琴擱置在榻上的小方幾上,我坐在榻上,仍舊是月白色織錦緞的宮衣,卻垂著一把青絲,所有的飾品都退去了,隻在鬢邊簪著一朵自己宮裡開放的蘭花,美麗潔白,與身上的月白色宮衣遙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