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吩咐,今日要與娘娘相見,旁人無論是誰都一概不見,所以這會子一個求見的人也沒有。娘娘您進去就是,奴才在殿外候著。”說著李德福又對夏菡使了使眼色,叫她也在殿外候著。
吱呀呀一聲響,大殿的門被推開了,養心殿裡麵燈火竄動,皇帝今日沒有在書案前,而是端端正正的坐在養心殿正殿的龍椅之上,高高在上,君威不可冒犯,明黃一色全部閃著耀眼的金光,將皇帝圍繞著。
隻是他的一手撐著臉,一隻手垂在暗處,我卻不得見。“臣妾,冬古宛兒參見皇上。”我盈盈拜倒,香色的宮衣已經鋪在大殿的漢白玉地板之上。
他無語,仍舊是垂著首,任憑我跪著,大約有半柱香的時辰,皇帝道“宛妃,你可知罪嗎?”他清冷的聲音回蕩在大殿裡,震蕩著我的靈魂。
“皇上說臣妾有罪,那麼臣妾便是罪該萬死了。”我低著頭,巧妙的答著話,曾經,我們那樣親密無間,如今,我們彼此卻這樣疏遠陌生,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是卑微的罪人。
“你確實最該萬死。”他的手垂落在龍椅之上,轉過頭怒目等著我。“朕從沒想過,你會欺騙朕。從沒想過,朕待你是真心的,你為何這樣待朕!”
這樣的問話是我曾經最不願意聽到的,甚至時常噩夢連連,夢到的都是軒轅天佑傷心失望的問我這一句,我不知道該如何回話,是啊,我欺騙了他,不管他是天子也好,還是平民也罷,他是我最愛的人,而我卻深深的欺騙了他,騙的他這樣辛苦,讓他落入多羅氏的算計,是我連累了他。
“你可知道,朕自登基以來,從以真心待人,除了元兒。你是第一個,當日朕以為你待朕亦是情深意切的,所以朕便覺得元兒不如你,從此心裡隻有你一人,無論旁人說什麼,朕都護著你,朕願意相信你。”他站起身,指著殿下跪著的我“可是你!就是你!”
這樣的他,我並不害怕,隻是心痛。“臣妾無言以對,臣妾愧對皇上,請皇上降罪。”強惹著喉頭的酸脹,磕著頭,嘴裡這樣緩緩的說著。
“為什麼?你告訴朕,為什麼?”皇帝痛苦不已“即便朕看錯了你,也要你給一個理由,你為何這樣待朕。”
淚水終是忍不住流了下來,我是一個人生的失敗者,“臣妾……就如皇後柔貴人所說,臣妾卑賤,貪念皇宮的奢華富貴,私心想著以為可以飛上枝頭,以為可以蒙蔽聖聽,是臣妾一人的錯,臣妾騙了您……”
“你為什麼!”皇帝已然淚流滿麵,他砸了麵前的杯盞“你……為什麼?”他揉著自己的頭,然後轉過身去,嘴裡默默的念著“你為什麼,為什麼?”
隻是這樣重複著,我以為他想問我為什麼騙他,沒想到最後他說的是:“你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解?為什麼?”
他的話一說,我的眼淚也止不住了,隻覺得心頭一暖,這一刻,我知道,他的心裡還是有我的,縱然我一死也不枉費此生了,能有這樣一人,無論我卑賤也罷,即便我隱瞞了他自己不能視人的過往,他卻還肯愛著我,皇上能夠這樣待我,是我畢生的福氣。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臣妾此生能有與君相伴的晨光,已經心滿意足,再不敢有其他奢望,臣妾此身或許曾經醃臢不堪,隻是臣妾的心可照日月。欺瞞了皇上,終究是臣妾的錯,請皇上降旨賜罪。”我一麵貼地,抽泣不止。
“你要朕如何責罰你?你是淩印的額娘,你要朕殺了你嗎?將來淩印長大,問起他生母,你叫朕如何回答?”皇帝也抽泣著“你好殘忍,你對朕好殘忍!”
時光在指尖一點點流逝了,若是人間真有後悔的藥,那該多好,隻是此刻的我和皇帝已然回不到從前了。縱然心痛,卻也隻能忍耐,皇帝背對著我,站在龍椅之後,許久沒有轉過身子,我隱隱可以看到他的影子在晃動,我想,那一刻他一定十分為難。
“你走吧。”皇帝冷冷的這樣說著“回去照顧淩印。”因為哽咽,後半句話挺頓了一下才說出來。
“皇上!您真的要這樣放了宛妃嗎?”養心殿的大門被皇後推開,她不顧李德福的阻攔,快步進入大殿“皇上,宛妃卑賤之軀怎能還留在宮中?且親王福晉當日都在,太妃也在,這幾日在宗人府審問之下,宛妃的真麵目已然昭然若揭,皇室內外本就謠言紛紛,且齊清遠也已然承認他與宛妃有私情了,難道皇上也坐視不理嗎?皇上要除掉多羅一族不是一日兩日了,如今多羅氏手裡攥著宛妃的把柄,難道皇上不該舍棄宛妃,除掉多羅一族嗎?江山社稷千秋萬代,難道都要毀在這個女人的身上嗎?皇上!”皇後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她拉住皇帝的袖口,最後乾脆跪在殿下。
“皇上!請您殺了宛妃,保住三皇子和皇家顏麵。”皇後目光堅定,皇帝的身子顫了一下隨即恢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