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多多的眸子微微一暗,低低的道:“你當時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我,也是因為沈默還沒有赦免樓府的罪,你怕娶了我會再連累米家?”
“是!”樓少凡輕歎一口氣道:“這些事情其實我早就應該告訴你,而不是由得我自己去做這些選擇,結果卻是讓自己一直痛苦不堪。”
米多多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頓時明白了那天晚上他來找她要說的話,卻斜眼看了一眼樓少凡道:“其實仔細算起來,你還真的是少了一分男子漢的魄力。”
樓少凡有些疑惑的看著她,她大言不慚的道:“如果是我,我才不要被人這樣掐著脖子要脅,動不動就拿樓少的幾百條人命做為威脅。我隻做我想做的事情,縱然在別人眼裡看起來是張狂也好,無知也罷,也總好過被人處處威脅!”
樓少凡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米多多看了他一眼道:“我如果是你,我絕不會乖乖的聽沈默的話跑到淩州對付沈浩軒,我反而會聯合沈浩軒一起對付他。造反就造反,有什麼可怕的?反正他也一直疑心樓府造反,將那個名稱坐實了又怎麼樣……”
樓少凡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米多多一把將他的手拉開道:“說說而已,你又害怕什麼?”
樓少凡低歎一口氣道:“我沒有辦法做到你那麼灑脫,當你麵對自己家裡的人生死的時候,你或許就不會再說出這麼張狂的話來了。”
“不!”米多多咬著牙道:“當我麵對家人的死亡的時候,我就知道無論如何也需要反抗,當然,既然要反抗,當然得也講究一些方法。比如說我會讓自己更加的強大,再比如說適當的聯手。再說了,這個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
樓少凡的嘴角染上了一抹笑意,米多多也笑了笑,看著他道:“其實你今天對我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告訴我,你對沈浩軒沒有惡意,對不對?”
“不儘然。”樓少凡低低的道:“如果有的選擇的話,我還是會殺了他。”
“可是你一直沒有下手。”米多多看著他道。
樓少凡淡淡的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下手?”他清冷的眸子裡泛起了點點殺機。
米多多的眼睛微微眨了眨道:“你上次在淩州的時候幫沈默抓了了沈浩軒,原本就是想從沈默那裡換來一張赦免的聖詣,可是他沒有給你,所以自從那一次之後你就對沈默有些失望,你也在尋找真正能解救樓家的法子。而和沈浩軒合作或許是其中最好的方式……”
“你是在勸我放過沈浩軒嗎?”樓少凡淡淡的問。
“不是,我是在勸你放過你自己。”米多多接著道:“依沈默的性子,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樓少凡的眸光轉深,低低的道:“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晚了。”
“晚了?什麼意思?”米多多低低的問道。
樓少凡看著她道:“我來見你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去追殺沈浩軒了,他的人馬都已經回了墨城,你覺得他能逃得了嗎?”
米多多的臉色刹那間大變,她扭過著看著樓少凡道:“你怎麼能這麼陰險!放我下車!”她說罷便欲跳車。
樓少凡也不攔她,隻淡淡的道:“我如果今天再不動手,隻怕就真的有人會動手了。我的人去追殺他,他還有一線活路,可是如果讓秦懷玉的人追上的話,他就隻有死路一條。”
“什麼意思?”已經跨出半個身體的米多多又縮了回來,皺著眉頭看著樓少凡問。
“儘人事,聽天命吧!”樓少凡淡淡的道:“就看他的命夠不夠大,能不能躲得過這一劫了。”
米多多又坐回到樓少凡的身邊,睜大一雙眼睛有些狐疑的道:“你要放沈浩軒一馬?”
“我沒有放他。”樓少凡淺笑道:“我隻是給自己留一條活路的,他若是死了,隻怕離我的死期也不遠了。”清亮亮的眸子裡泛起層層笑意,溫柔而又溫暖。
米多多輕輕歎了一口氣,明白了樓少凡話裡的意思,心裡卻又開始緊張了起來,不知道現在沈浩軒到底在哪裡?會不會能躲得過這一劫?
樓少凡緩緩的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和沈浩軒交手過無數次,他有多大的本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個世上能真正殺得死他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米多多輕輕歎了一口氣,馬車卻已經停了下來,樓少凡淡淡的道:“待會進宮後,千萬不可蠻撞行事,萬事都不可衝動,就算是你看到了秦懷玉也隻能淡然處之,不能公然動手行刺。遇到皇上,就算是你不懂禮節,也不能太過無禮。”
米多多眨了眨眼睛道:“你怎麼知道我看到秦懷玉會動手?”
“你如果不動手就不是米多多了,而你今天是錢金,而不是米多多,所以你不能動手。”樓少凡緩緩的道,明亮的眸子裡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米多多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她淺笑道:“是的,我今天是錢金,不是米多多!”
進宮的路曲折的緊,宮裡除了皇帝、皇後和太後有龍攆和鳳攆之外,其它的人等一律隻能步行,偏偏宮裡的路又極長,走了接近一個時辰,米多多和樓少凡才走到中宮,她忍不住抱怨道:“你每次來見皇帝都要走這麼長的路嗎?”
“不用。”樓少凡微微淺笑道:“從中門有另一條路可以很快走到這裡,而且那一條路馬車可以到達宮門外,我平時早上上朝的時候都走那一條路。”
“那你今天為什麼不帶我走那一條路?”米多多滿臉抱怨的道。
樓少凡看著她道:“因為我想和你並肩走一段路,想一起走走。”
米多多愣了一下,剛要開罵,卻見到他那雙溫潤如水的眸子,水蒙蒙的似有無儘的吸引力,她所有的怒氣傾刻間消散的乾乾淨淨,她才想起她和他還從來沒有如此安安靜靜的走過路。
她輕輕的咬了咬唇道:“我們進去吧!我倒想看看沈默想玩什麼花招。”說罷,她大步朝前走去,而樓少凡卻站在那裡不動,她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站在那裡?”
樓少凡輕歎一口氣道:“皇上要見的是你一個人,而不是我們兩個。”
“我才不管他是見我們兩人還是我一個人,反正你得陪我進去。你把我弄進宮裡來,就得對我的安全負責。”米多多輕哼一聲,一把拉著樓少凡就往裡麵走去。
米多多的手輕輕碰上了樓少凡的手,他隻覺得心裡一陣顫抖,卻也並不阻止,由著她將他一並拉進了中宮。
宮人幾番傳報之後,沈默在甘露殿裡召見了米多多和樓少凡,兩人進去的時候,秦懷玉也在,他笑著道:“錢公子乃當今聖傑,急皇上之所急,解萬民之所難,如此魄力和胸襟,實在是讓人佩服!”
米多多微笑道:“左相言重了,我隻是做一個普通百姓都會做的事情罷了,整個蒼藍王朝的百姓都是一家人,有人沒飯吃了,我還有飯吃,當然得為我的家人一碗飯吃。”拍馬屁、比胸襟,她米多多就沒怕過誰,給她戴高帽子,她才不吃他那一大套。
沈默讚道:“世上能有這種胸襟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朕想知道什麼樣的父母才能教出像錢公子這等胸襟廣癡闊之人。”
米多多躬身道:“這些道理,就是兒童啟蒙的書上能有,我記得國語的第一行就是泱泱大國,一家為親。我隻是一個笨笨的讀書人,常按書上的道理死搬硬套,並沒有皇上說的那麼高雅。”想套她的家世,門都沒有。
“哦?錢公子還是一個讀書人,實在是難得啊!”沈默讚道:“錢公子隻怕是讀書人中間最會經商,商中人知識最為淵博的!”
“皇上過獎了!”米多多微笑道:“我隻是做自己本份的事情罷了,所有的一切,還得托皇上的鴻福。”
樓少凡在旁道:“錢公子性情敦厚,此次出資開米鋪,實在是仁義之舉!皇上何趁此米價穩定之機,如告天下,日後但凡有人伺機屯米漲價,必當重罰!若是朝中官員與米商私下授受,立斬無赦!”
“右相言之有理!”沈默滿臉怒氣道:“這一次的米價上漲事情,朕一定要徹查到底!決不姑息任何一個人!哪怕是朝中的高官!”
“皇上聖明!”樓少凡和秦懷玉齊聲道,隻是兩人說完之後,均朝對方冷笑。
沈默輕歎了一口氣道:“如果每一個人都能有錢公子這樣的心胸,朕也便輕鬆了。”
米多多一本正經的道:“皇上如此抬愛,錢金實在是承受不起。”說罷,她輕輕揖,對著沈默行了一個大禮,臉上看起來滿是慎重。
沈默緩緩的走到她的身側,一把將她扶起來道:“錢公子不用多禮,其實說起來朕還應該謝謝你。隻是錢公子如此仗義疏財,若是賞賜銀兩器物,又覺得是對錢公子的侮辱,而若是不加賞賜的話,朕的心裡又覺得過意不去。”
“草民惶恐!”米多多努力回想說書先生所說的書裡見到皇帝時的用詞,她躬身道:“草民讓皇上為草民為難,實在是罪過!”罪過個屁,她恨不得一巴掌把沈默打成個豬頭,一邊讓樓少凡把她叫進宮,另一邊又派人去殺沈浩軒,這個無情無義的狗屁皇帝,若是可以的話,她還真的想煩死他!
沈默將米多多扶起來道:“錢公子請起!”
秦懷玉在旁道:“皇上說的甚是,錢公子做出一件如此了不起的事情,皇上無論如何也要賞賜的。隻是臣今天早上進宮之前曾聽聞,現在整個陽城的米價已經降到了一兩銀子一石了,可是金金米鋪的米卻還以一兩五銀一石在賣,皇上,臣倒沉得這錢公子的意圖似乎值得探討。”
沈默微微皺了皺眉道:“錢公子,是否有此事?”
“確有此事。”米多多直認不諱道:“隻是所有的事情,並沒有左相說的那麼嚴重,我剛才就已經說過了,我隻是一個商人,以前以一兩五銀子一石賣米,是為了平定米價,而現在還是以一兩五銀子一石賣米,不過是為了維持米價而已,並沒有像左相說的有那麼多的想法。商人重利,我雖然不算太重利,但是沒有任何利潤的買賣卻是不會做的。”
樓少凡在旁道:“皇上,米價下跌的事情,臣也有所耳聞,可是臣一直都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奇怪。米價是秋收之後,就一直上漲。而往年,每年秋收之後是米價跌的最為厲害的時候,為何唯獨今年會有如此怪異的現象呢?臣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在幕後掌探!那等亂臣賊子的心思既深沉,又可怕,皇上,若是將此人查出來之後,絕不能輕饒。”
“皇上要如何做事?用得著你這個做臣子的來插嘴嗎?”秦懷玉冷冷的道:“我看你是根本沒將皇上放在眼裡,所以才會如此放肆!皇上,臣懇請您治右相不敬之罪。”
樓少凡淡淡的道:“左相請皇上治我的不敬之罪,不知道剛才左相對皇上說的話是否也算是不敬?”
秦懷玉一時語塞,對樓少凡怒目而視,米多多的眼裡卻升起了點點趣味,雖然她早在淩州的時候就見識到了他的口才,可是此時當他的話說出口時,她的心裡又多了幾分敬佩之意。樓少凡最近這一段時間給她的驚喜的確很多,都將他原本在她心裡固定的樣子給打亂了。她知道他的身後背負了極多的東西,他的種種隱忍,終是有太多的負擔。
米多多心裡不禁升起點點好奇,如果樓少凡的身上不是背負了那麼多的負擔,他的性子會不會變得有趣一些?
樓少凡看了一眼秦懷玉,又接著道:“左相這般看我是為何,我不過是說了我該說的話而已,也隻是表達了我的觀點,秦相這般為那些坐地起價的米商不平,莫非你就是那幕後最大的支持者?”
“你才是幕後最大的支持者!”秦吹玉吹胡子瞪眼道:“我看是你故意將米價抬高,然後再假惺惺的讓錢金來進宮麵聖,其實銀金根本就是你的人!”
樓少凡淡然一笑,沈默卻怒道:“夠了!你們兩個人每日裡一見麵不是吵架,就是相互彈劾,不要忘了,你們是朕的左右兩相,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封你們為相,是讓你們來幫朕的,不是讓你們來氣朕的!”
“臣知罪!”樓少凡和秦懷玉同時躬身道。
米多多在旁道:“草民惶恐,所有的懷都是因草民而起,讓兩相相爺為草民為難鬥嘴,實在是草民的罪過。但是對於這一件事情,草民有話要說,前段時間米價賣到五兩銀子一石,根據我蒼藍王朝的律例,凡米超過三兩銀子一石時,朝庭可以派出大臣將去查探乾涉,多餘的銀子可以充歸國庫,並將處以米價十倍的罰款。既然有律例在此,按律辦事即可,皇上,你說是不是?”
若是按照前麵時候永大米坊和慶成米坊賣出的大米去懲罰,不把秦懷玉的家底罰空才是怪事。
沈默的臉上有了一絲了然,滿臉喜悅的道:“錢公子說的極有道理,這件事情就按錢公子說的去做,所有違令者均按律法處置!”
秦懷玉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卻又輕輕的道:“錢公子的話說的倒是極有道理,隻是那我聽聞現在那兩家米鋪的大米都已經降價出售,足以證明他們有誠意改錯,倒是錢公子那裡,一直在高價賣米,不知道是否也算是不合法的商人?”
米多多淺淺一笑道:“左相之言差矣,朝庭有令超過三兩銀子一石,朝庭才會乾涉,我現在的米價隻是賣到一兩五銀子一石而已,沒有一點點違背朝庭的律例,左相的不合法商人五個字實在是太傷我的心!”她的眸光轉冷,冷冷的看著秦懷玉道:“而陽城另外兩家米鋪卻在昨天之前還是以五兩銀子一石的米在賣,鐵證如山,擺明了是犯了律例的。雖然他們現在將價錢降了下來,可是在我看來,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悔過之心,隻怕是因為怕事情敗露,皇上責罰,所以才急急的將價錢降了下來,左相,不知道我有沒有說對?”說罷,她對秦懷玉冷冷一笑。
秦懷玉還未回答,她又自顧自的道:“他們的這種行為,就好像是殺人放火了之後,又裝做若無其事的去撲火救人,縱然他們做了補救的措施,可是卻根本就改變不了事情的本質。人已經殺了,火已經放了,錯已經釀成了,就得為他們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皇上,不知道草民的話說的對不對?”
沈默的嘴角含著淺淺的笑意,他定定的看著米多多道:“錢公子說的很有道理,來人啦,傳旨下去,嚴查永大米坊和慶成米坊的事情,將他們所有賣高價得來的銀子全部沒收,再處以十倍的罰款!”
米多多拍馬屁道:“皇上英明神武,明查秋毫!老百姓遇此明君,實在是莫大的福氣啊!”
秦懷玉的臉色變的有些難看,卻又接著道:“皇上,臣覺得錢公子的話說的的確很有道理,可是我還曾聽聞了一個消息,錢公子去陽城外借著買米的機會,暗城裡煸動陽城的百姓謀反,暗中屯地,更曾將她買來的米送給了叛黨,臣認為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商人,而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在陽城的紮穩根,然後再和沈浩軒裡應外合,意圖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