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知道沈笑儒已認出了她的身份,她也沒打算再瞞他,伸手將臉上的人皮麵具揭下來道:“我那一日說服醫仙隨王爺下山救人,是覺得我欠王爺甚多,不願以自己的麵容見王爺,是覺得我的心裡沒有王爺,若是再這樣糾纏下去,到時候痛苦和難過的也是王爺。隻是到王府之後,無意中聽到王爺和那人的對話,若說沒有一點失望,那也是騙人的。”
沈笑儒見到她的臉時微微一愣,隻見她又恢複了以前那張傾城傾國的容顏,她美的如同墜落凡塵的仙子,眉目間露出來的絲絲冷情,卻又如利刃一般刺痛了他的心。
他的頭微微低低下,淺淺的道:“我曾對你說過,所有的事情,隻要你問,我都會如實告訴你,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問過我。我一直不明白為何我百般努力,都敵不過沈逸楓,我不知道他有什麼好,以致於能讓你動心。”
明夏淺淺的道:“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我有時候甚至還恨他、怨他,可是和他幾經生死之後卻又選擇原諒他。以前當我的心裡冒出這些想法來的時候,我總覺得我太過天真和癡傻,可是這一次見到你之後我才明白,愛不上你除了緣份太淺之外,還有你平日裡對誰都太過溫和,溫和的太過虛偽,我無法拒絕你的好,孤寂的心又渴望著你的關心和愛護。很抱歉,我以前給你造成了錯覺,傷害到你了,但是我沒有辦法將心裡的負疚轉化為愛情,和你一度一生。因為我覺得那樣做的話不但對你極為殘忍,對我自己也極為殘忍。”
沈笑儒的眼睛裡有了一分傷痛,他定定的看著明夏的道:“你對我從來都沒有動過心?”
“我以前也曾一度認為王爺就是我這一生的良人,也曾向命運妥協過,告訴自己就這樣和你過一生一世。”明夏的眸子微垂,輕輕擺了一下衣角後又接著道:“可是命運卻跟我們開了不大不小的玩笑,你親眼見到我和其它的男子睡在一起,在你的心裡便已種下了心魔,我早已不完整,早不值得你如此用心了。”
“我承認我當時看到你和西陵聰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痛,心裡也難過到了極致,恨不得就此死去。可是當你在洞房花燭夜失蹤之時,我望著空空蕩蕩的新房,我才陡然明白原來我早已愛你成殤,正是因為太愛,所以才在乎,可是在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我早已明白你是否完整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守在你的身邊。”沈笑儒看著明夏的眼睛道,他那雙溫潤的眼睛裡滿是濃情,濃烈的如同化不開的糖,裡麵又隱含了無數的痛苦的堅持。
明夏抬眸看著他,見到他這樣的目光時,仿佛一切又回到了陽城和他初識的時候,他也曾這般熱烈的看著她,讓她對他無從拒絕,讓她想對命運妥協,讓她想就此和他過一生,隻是心裡又想起那天聽到的話語,心陡然被潑了一盆冷水,她淺淺的道:“王爺應該知道有時候錯過一次那便是一生了,洞房的那一夜你若不是將我獨自丟在洞房裡,隻怕便沒有後麵這些事情了。我隻怕也會如以前一樣認為王爺對我是真的的動了情,是真的愛我到極致,也不會去想在這想場看似濃情蜜意的愛情的背後又隱藏著怎樣的陰謀。”
“那天我和安乾的話你都聽到呢?”沈笑儒輕歎一口氣道。
明夏愣了一下,雖然她猜過那一日和沈笑儒說話的人是安乾,卻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坦白的說出來,她低低的道:“沒有全聽到,隻聽到了你千方百計將欲娶我是因為和他的一個約定。”
沈笑儒看著她的眼睛道:“我承認我最初在接近你時是抱有其它目的,可是和你接觸的越多,便對你陷得越深,甚至在撞見你和西陵聰的事情之前,我也曾一度認為我對你根本就沒有感情,隻是你美了些看起來賞心悅目罷了,可是那一天撞見了你們的事情之後,我才知道嫉妒原來是這樣的滋味。想日日夜夜和你在一起,也想時時刻刻守在你的身邊。”
明夏看著他道:“事到如今你讓我如何信你?”
沈笑儒的眸光一片暗淡,他輕輕咬了咬唇後道:“明夏你可以摸著你自己的良心問問,我待你如何?如果心中沒有你,又怎麼可能會三番五次將自己置於險境?又如何會九死一生去淩州尋你?”
明夏低低的道:“皇族子弟,愛美人同樣也愛江山的人大有人在,美人和江山同時都可兼得時又何樂而不為?”
沈笑儒聽到她的話後呆了呆,他苦笑道:“原來你竟是這樣想我?原來我在你的心中竟是那般不堪?”
“在沒有聽到那件事情之前,我一直都極為敬重王爺,王爺在我中的位置聖潔而高大,而知道那麼件事情之後,無論是誰心裡都會有些芥蒂,還請王爺不要見怪。”明夏說的極為溫婉。
沈笑儒的臉上滿是失落道:“這其中是有些緣由的,你若答應我留在我的身邊,我便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般。”
明夏搖了搖頭道:“我這一次來到寒州之後,除了見到了我印象中讓我極為敬重的王爺,還見到了狠險狠毒的王爺。這一次來見王爺的若不是喬明夏,而是從天山上下來的那個女子,王爺是否已經派人將我砍成了肉泥?”
沈笑儒微微一愣,明夏輕歎道:“我來到這裡之後就已經發現這坐樓裡布滿了侍衛,就連那些跑堂的夥計也已是王爺的人。我知道王爺心裡是存了兩種想法,若是那個女子真的是喬明夏的話,就勿必將她帶走,若不是的話,那麼就斬草除根。王爺,我說的可對?”
沈笑儒眸光深沉的看著明夏,她又淺淺的道:“王爺的手段,我以前並不太知曉,淩州一趟,寒州一趟,卻讓我對王爺的認識深了許多,你隱藏的深不是你的是錯的,因為你的目標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自是需要一些手段的。而你嘴上雖說隻要我問,便將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訴我,可是卻是有代價的,那個代價便是用我這一生來換。在這一點上你不如沈逸楓坦白,也不如他那般拿得起放得下,你愛的猶豫,怕我愛上沈逸楓知道你的內幕之後因為愛他所以將你出賣。可是你是否知道,當你將自己的心掏出來對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是感覺得到的,但凡有些良心的都不可能做出你想的那樣的事情來。”
沈笑儒的眸子裡滿是驚訝,他看著明夏道:“我……”
明夏打斷他的話道:“所以王爺你和他一比較,其中的差距便出來了,你們兩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他的性格熱烈如火,愛起來可以以命相贈,恨起來可以毀天滅地,一旦認定,那便百折不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王爺雖然也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厲,可是性格卻溫和的多,愛起來會用綿綿密密的情網將人纏起,溫潤而長情,恨起來雖然同樣狠厲,卻還會對著敵人微笑,卻在敵人微笑的那一刻,刺上最尖銳的一刀。我拒絕了王爺數次,王爺心裡隻怕也對我存了些恨吧,我不想做那個日夜提防的女子,倒寧願去和那個雖然卑鄙但是卻還算磊落的男子相守。”
沈笑儒的臉刹那間變得一片慘白,他看著明夏道:“如此說來你是下定決心要和沈逸楓在一起呢?”
明夏低低的道:“沒有下定決心,而是水到渠成。其實今日的這番話我在上次給王爺的信中已經說的很明白,希望王爺能夠放我離開。”
“上次在淩州的信不是沈逸楓逼你寫的?”沈笑儒有些吃驚的問。
明夏搖了搖頭,陡然間明白了他隻怕是誤會了她的意思,便在旁解釋道:“在寫那封信之前,沈逸楓並沒有擒住我,在我離開的時候當時便想著要和你將事情說清楚,卻又怕自己麵對著你根本就說不出拒絕絕你的話。心裡不願你再為我受苦,沒料到反而弄巧成拙,將王爺陷於險境。”
沈笑儒隻覺得心裡刺痛無比,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道:“原來如此!原來那封信竟真的是絕情信!”
明夏見他滿臉傷痛,心裡一時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對她的情應該是有幾分是真的吧,否則又豈會如此痛苦?隻是他再痛苦,她也不能勸他,更不能再去關心他,否則這一場糾葛隻怕會永遠糾纏不休。
沈笑儒的身體重重的坐在大椅上,他低低的道:“原來你的心裡從未有過我的存在,原來那封信隻是一封絕情信!”他的重重的捏上了身下的大椅,椅子頓時被捏成碎屑,那點點碎屑刺入他的手中,鮮血一點一滴的自他的手心裡流了出來,他竟似毫無所察一般。
明夏看到他這副樣子忍不住低呼道:“王爺……”
沈笑儒抬眸看著她,眸子裡居然有了幾分恨意,他咬著牙道:“明夏,你當真是殘忍,你可知你這些話能讓我斷腸!”他的聲音極低,卻是一字一句的說出來口,他心裡的那些傷痛經由那些話一點一滴的緩緩漫延而出。
明夏看到他這副樣子也有些難過道:“王爺,我不值得你為我傷心的,你此刻就放我走吧,就當做從來都沒有娶過我,也從未愛過我。”
沈笑儒冷笑道:“你見過潑出去的水能收得回來嗎?從未愛過你?明夏,你倒是越發的殘忍了!”
“王爺是將我強行留在寒州嗎?”明夏問道。
“我不會強行留你。”沈笑儒抬的眸光清清冷冷的看著她道:“我隻會將他們留下。”說罷,他一把將窗戶推開。
明夏見到他的目光時,心裡升起了幾分懼意,他眼裡的寒意是那麼的重,似乎能將將她的心給凍起來,這樣的目光她從未有在他的身上看到過!若不是今天她親眼看到,她這一生隻怕也無法想像像他那樣溫潤如玉的男子居然會有如此冰冷的目光!
她直覺他要做出什麼事情來,便順著他的手看向窗外,窗外是一片空地,空地上站滿了人,大烏山的群匪全部都被綁有那裡,隻那一眼,她的心裡便有了一分淡淡的惱怒,她看著沈笑儒道:“看來王爺是想用強了。”
沈笑儒看著她道:“我不願對任何人用強,卻想為你破這個例,我知道我不可能將你放下,用武功強行將你留下,依著你的性子隻怕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所以我隻能將他們留下,你要走我也不會攔你,但是你消息一天,我便殺了他們其中的一個,消失兩天,便殺兩個。”
明夏的怒氣從胸膛裡噴湧而出,她冷冷的看著他道:“我從來不願去恨人,因為一直覺得恨很痛苦,而王爺在我的心中,其實一直都極為重要,我敬你如兄長,覺得你是這世上最好的人,這一次闖到你的地盤上來了,以前的恩怨過錯我不願再提,還請王爺這一次高抬貴手,放我離開。也不為難我的這些朋友,他們和這件事情沒有任何關係,而且細細算來,他們也是王爺的救命恩人。”
沈笑儒不語,明夏又咬著牙一字一句的道:“王爺,你不要讓我恨你!”
沈笑儒扭過頭看著她道:“若是得不到你的愛,那你就恨我吧!”
明夏的眼睛微微合了合,咬著牙道:“你想我怎麼樣?”
“隨我回王府,一生一世都守在我的身邊。”沈笑儒緩緩的道。
明夏冷笑道:“我根本就不愛你,和你在一起你也不會幸福。”
“從現在開始,你愛不愛我已經不再重要,重要是我愛你。”沈笑儒看著她的眼睛道。
明夏怒極反笑道:“王爺既然已經決定了,我也沒有說反對的權力,也罷,我今日裡便跟王爺回王府,隻是終有一天,王爺你會後悔的!”
“到那天再說吧!”沈笑儒淡淡的道。
沈笑儒回到王府之後,靖姑娘迎了上來,她見到明夏的時候愣了一下,沈笑儒在旁淡淡的道:“阿靖,她便是本王的王妃,你先帶她下去沐浴。”
靖姑娘見明夏明豔無雙,清麗可人,是個絕代佳人,雖然看起來柔媚無比,骨子裡卻透著一股倔強,一看便知道是個極有性格的女子。她早聽說過明夏的大名,卻一直以來聽到的都是有關於她的傻和癡,可是眼前的女子又哪裡有一分癡傻?那雙眼睛裡透出來的智慧的光茫,竟是讓她挪不開眼睛。
靖姑娘再拿自己和明夏一比,心裡一陣失落,她的性情灑脫,常年和軍士們混在一起,便顯得有些男人婆了。她頓時明白沈笑儒為何一直對明夏念念不忘了,這樣的一個女子,高潔的如天邊的明月,她竟是連嫉妒都生不出來,隻能在心裡暗自難過。
靖姑娘有些沮喪的帶著明夏去了後麵的廂房裡沐浴,她守在一邊癡癡的看著明夏,明夏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問道:“我身上很臟嗎?”
靖姑娘搖了搖頭道:“王妃真美!”
明夏聽她是發自內心的讚美,不禁扭過頭看了一眼靖姑娘,她上次住在賢王府時就曾見過的靖姑娘,當時並沒有太留意,此時再看她時隻覺得她全身上下都是英氣,沒有小女人的嬌柔,倒別有一番磊落的風情,雖然長的並不算極美,卻也是美人兒。
明夏輕歎道:“這張臉給我平添了極多的麻煩,若是可以,我倒寧願隻有平常的容貌,過我自己想過的生活。”
靖姑娘微微一愣後道:“哪個女子不想擁有絕色容貌,王妃是傾城傾國之姿,是多少女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你羨慕我?”明夏反問。
靖姑娘的眸子裡有了一抹淡淡的憂傷道:“我沒見王妃之前,以為王妃就是一個長的漂亮一點的花瓶罷了,根本就佩不上我們的王爺,可是此時見到王妃之後,我才知道這世上或許也隻有王妃這樣才貌兼備的女子才能做王爺的妃子。”
明夏的眸光微轉,看著靖姑娘道:“你喜歡王爺?”
靖姑娘的臉色微紅,有尷尬的道:“我對王爺的確有愛慕之心,隻是在見到王妃之後,我便知道王爺這一生隻怕都不會看我一眼。”
明夏覺得她的性情直爽,淺淺一笑道:“不要這樣說你自己,你同樣也很美,隻是他被一葉障目看不到你的美罷了,而你若是一直守在他的身邊,他終有一日會看到的。”
靖姑娘愣了一下道:“王妃不介意?”
“為什麼要介意?”明夏淡然一笑,靖姑娘臉上有一抹喜悅,還想再說什麼,明夏打斷她的話道:“去幫我準備衣物吧,讓王爺久等了不好。”
靖姑娘點了點頭便命丫環去取早已備好的衣裳,屋子裡隻餘下明夏一人,她輕輕的歎了口氣,此時不知道沈逸楓那邊安排的怎麼樣了,若是再不能將他們救走,她又該如何與沈笑儒獨處?
寒州天氣寒冷,她已有好些時日沒有洗澡了,此時看到那熱氣騰騰的澡盆,便也便除去衣物跳了進去。澡盆裡的水溫適中,極為舒服,水中不知滴了什麼,泛起了陣陣清香,她將全身都埋了進去,腦袋飛快的旋轉,想著沈逸楓的人出現。
沈逸楓和明夏分開之後,就四處去調集人手,將暗夜門將寒州的勢力全部集合起來,他將一切布置好之後,明夏已隨沈笑儒回了賢王府。
他望著有賢王府呆了呆,袖中的手卻已握成了拳頭,他在心裡暗暗的道:“沈笑儒,你若是敢動明夏一根毫毛,我一定讓整個寒州成為不毛之地!”
此時天色尚早,王府外裡三層外三層布滿了兵馬,他知道沈笑儒一定在四處搜尋他的蹤跡,而他在寒州早已盤根錯節,四處都有人替他遮掩身份,那些搜查他的士兵又如何能找得到他。
探子來報,大烏山的那些群匪被關在春明山的大營裡,春明山的大營,他是知道的,那裡寒州最大的軍營,裡麵有沈笑儒所有的精銳,他手裡的幾千人要從數十萬的軍營中將人救出來實在不是一件易事。最重要的是營救的人數眾多,就算是救出來了要安全逃離也不是易事。
隻是這些都難不倒他,他咬了咬牙,決定將他埋在的春明山的最後一記伏筆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