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的是,我自幼可以預見人的死亡。
有沒有見過噩夢成真?就是那樣。
如果我預見某個人的死亡,說明他的死期不遠了……
在腦海裡預見過了的場景,沒多久就在現實中上演,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第一個被我預見死亡的人,是在十六年前。死的是照顧我的婢女,她是真心疼愛小孩,照顧我是細心又周到,某日她心血來潮捏了捏我的肉臉。我頓感臉頰處有刺痛發麻的感覺,一瞬間腦海裡蹦出來了可怕的畫麵:她滿身是血,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周圍的人冷漠旁觀著……
我破天荒地喊出了一個“死”字,她驚愕好半晌,倒誇起我天資聰穎來,全然不知我給出的信號。
沒多久,我身邊就換了一個新的婢女。聽人嚼舌根時候聊起來,說是她偷了瑾王妃的玉簪,被人發現,瑾王妃命人將她活活打死。這事情真假已無從考究,年去久遠不說,誰又會心疼一個婢女的死呢。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隻是在好幾年後被送去了南邊溪,我才意識到,那時是預見了她的死亡。
在我還不知道死亡為何事的年紀就預見了死亡,這樣的我成了眾人眼中晦氣的怪胎。因我言行怪異和頻頻哭鬨,惹得王府上下很不安寧,趙霽也沒少帶我去找名醫高僧,終於在他尋遍四十九個地方後,得高人指點,在我滿五歲之時送了我去南邊溪這個鮮少人煙的地方。
在這長達十三年的培養教育中,我漸漸地喪失了自己預見死亡的能力,也漸漸忘了之前住在王府的所有記憶。
隻是師父他老人家萬萬沒想到,趙霽接走我是為了讓我去和太子成親的……
在宮裡我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不是因為我懶惰嗜睡,而是每晚噩夢連連,總是能看見自己躺在一個破敗荒涼的房裡頭,手裡緊緊握著一把沾滿血的老舊折扇,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而我漸漸失去了反應,蜷縮在地上沒了聲響……
一個人能連續一個月都做一模一樣的夢,不是老天在暗示什麼,那就是說明要倒大黴了。我是這麼理解的。
身為太子妃,我有意去找過太子楊玄燁幾次,隻是恰好他都不方便見我。幾次來回後,我的舉動終於打動了楊玄燁的側妃宋良娣……
她命人送了一些花樣彆致的糕點過來,年輕的侍女拎著食盒踏進了我的寢宮,笑得有些彆扭。我打量了一下她,四目相對間,那種觸電一般的感覺再次襲擊了我,我看見的是:眼前容貌較好的小姑娘躺在一個陰暗的牢裡,受儘了酷刑,渾身血汙,雜亂的頭發遮住滿臉的血泥。她就在一次次鞭打中咽了氣。
我的手不覺顫抖了一下,慌亂的想要扶住些什麼,卻觸碰到了她拎過來的食盒。
腦裡又是一個恐怖的畫麵,畫麵裡的人是我,捂著肚子扭曲在床上忍受著劇痛,跪了一地的太醫啥也沒診斷出來,然後就七竅流血去了,死壯駭人。
“娘娘,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侍女沁水關切的問我。
我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臉頰,話音有些啞,“有嗎?今天沒打粉吧。”轉頭對送糕點的侍女說,“替我多謝宋良娣了,東西我就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
然後我就讓沁水將糕點放在常現老鼠的角落,果然,沒多久就躺了幾隻老鼠在那裡。
能預見死亡仿佛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提前預防,避免一次死亡。
令我憂慮的是,已經有許多年沒有預見過生死了,細想這麼多年,我活得也是很驚險,卻一次也沒有遇見過自己的死亡。如今頻頻預見,不知道是這深宮危險重重,還是我到了命該絕矣的時候。
之後的那些天裡,我總是預見了自己的各種死法:比如枕頭下藏了細長的毒針,等著我躺下走向滅亡……
多日未見的太子楊玄燁竟然邀請我去狩獵,在我觸碰到沁水為我準備的弓箭時,竟然看到自己死在自己箭下。
收到了署名楊玄燁的小條,約我禦花園賞月,死於被套了麻袋扔進水裡。
皇後命人送來了一個鴛鴦香囊,說是一半給了楊玄燁,一半給了我,不久便死於慢性中毒。
……
綜上所述,太子妃真的是一個高危的位子。我躲過了所有的磨難危險,但也愈發謹慎小心,脾氣變得自己都可察覺的暴躁……在連續一個月不分日夜的痛苦折磨中,我崩潰了,決心離開這個和我風水不合的皇宮。
……
在外啃饅頭的時候總會懷念宮中錦衣玉食的生活,生出來了用自己預見死亡的能力來謀錢財的想法。但我很快就否決了,這多半會被人當成神經病。
假設一下開場白:“大哥,我幫你躲過死亡,你給我錢好不好。”
聽起來就十分怪異,像極了江湖神棍。
想了想我具備的能力,也就還有這勉強拿得出手的武功了,去當個打手收收保護費都比這靠譜。
遠離了皇宮的我每晚都睡得十分香甜,因為難得有這麼好的睡眠,便也起得還比較早。
翌日一早,我就下了樓,關上門的一瞬間,恰好和旁邊的黃公子對了個眼。
“早……”我問候了一下,但喉嚨瞬間被卡住了。那種該死的觸電感又一次把我整得精神抖擻。明媚的陽光下,風將成片的竹子吹得咿呀作響,我看見了黃公子身中數箭,提著一把彎刀行走在竹林裡,最終體力不支倒下。
他笑著和我打招呼:“早,今日有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