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確實是離開了老黃的宅子，但並沒有走遠，最終是在京城的某個賣不出去的小破屋落腳。
三月前我逃出宮，總覺得跑得越遠越好，如今倒不是這樣想了。隻要我不把“趙璃”兩個字寫在臉上，誰又會知道我是誰呢。縱使我從楊玄燁麵前招搖過市，他也未必認得出我來。正所謂“大隱隱於市”“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留在京城還有一個原因是，京城是大梁最繁華的城，假使在京城不能買到穆淵的藥，那彆的地方也不太可能有。
很是令人驚訝的是，宋清雅的姐姐十分平和，對待我的方式也十分客氣，像在結交一個朋友而非情敵。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女子有這樣的度量，所以圍繞在老黃身邊的姑娘不少；還是說她和老黃之間不存在男女之情，所以十分大方高高掛起。
宋清雅拎著食盒出現時，我和穆淵大吃一驚，各自都給對方遞了一個眼神。
如若藏身之處被宋清雅發現的話，那無異於被老黃發現，離不離開宅子，其實並沒有區彆。
她故作嬌嗔，“看到我過來，你們不開心嗎？”
“開……開心開心。”我連忙假笑點頭，“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的？”
宋清雅進了屋，拍了拍積灰的小木桌，把食盒放上去，“這多簡單，當然是問晨熠的呀。”
我更是一驚。老黃竟然也知道了。
還不來找我。
她掃視了一下小破屋，評價道，“你這屋子不錯，我很喜歡，明天我就讓人過來打掃打掃。”
這是一家農戶的房子，屋內還留著許多房主留下的器具，破舊的桌椅板凳堆在一旁，踩上去還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
我朝著穆淵投過去一個白眼，他很是無奈地攤攤手。
用過飯後宋清雅還沒有離開，拿著個雞毛撣子掃了起來，揚起來一團灰塵嗆得她直咳嗽。
我和穆淵遠遠地看著她這番表現。我說，“你真想娶她？”
他捏著下巴，和我一同打量正在清掃的宋清雅，“我拒絕得很明顯啊，怎麼才能讓她知難而退呀。”
我說，“我覺得你們之間不可能。”
他頷首，“我也覺得。”
“那你想過你未來的妻子是什麼樣嗎？”
“沒想過……”
宋清雅進去之前還是乾乾淨淨的小姑娘，看著還是一個不染纖塵的大小姐，出來後像極了一個從灶炕裡爬出來的灰頭土臉的……大小姐。
她頂著沾滿黑灰的頭發出來，笑的時候臉上的炭痕顯得很是滑稽，“穆淵，這是送給我的嗎？”她手裡拿著的正是那支象牙簪子，她搖晃了一下，象牙簪子裡頭的鈴鐺微響，聲音清靈悅耳。
她拿簪子的那隻手擦拭得很乾淨，象牙簪子在她手中依舊是一塵不染。
穆淵的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了。
他表現得很是慌張，走到她跟前，“這是阿瑜的東西，你快還給她。”
她尷尬地收回手，臉上的笑容頃刻消失，“她的東西怎麼會在你那裡？”
“她粗心大意亂放的。”他將簪子從她手裡拿了出來，順勢丟給了我，象牙簪子在我手心又晃了一下，鈴鐺又作響。
顯而易見的，宋清雅臉上滿是落寞，淚眼晶瑩。
女孩子家的心思穆淵是不會懂的，不懂得她發現簪子時候的欣喜，幻想美好時的甜蜜，以及會錯意後的尷尬失望難以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