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彼岸,而彼岸不可達。
一襲蓮青粉荷服的女子輕啟朱唇。
聲音就遠遠的從彼岸傳來,跋山涉水來到父女倆的耳中。
她說,“燭哥,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輕柔的仿佛鴿子降下,仿佛昨日我才為你披上嫁衣裳,再見麵時,你卻已經倉皇老去。”
“阿虞。”
呂燭囁嚅道:“阿虞,要回家嘛?”
她忽然就淚流滿麵,“回家的路那麼遠,尹虞早就忘記了出發點在哪裡,終點又在哪裡。”
她說,“這麼些年以來,我時常也在一低頭一抬頭間就掉了淚,我看到那些沿著自己的腳底往回逆溯的時光,它們那麼清淺那麼單薄,清淺淡薄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走到了腳下這一步。”
呂燭目光黯然。
天裂而顯的女子,她望向還在繈褓裡就被自己摒棄的女兒,“這許多年裡,也有那麼十五六年,身邊有人一聲一句將稱呼遞送,他們喊我娘,但我總品味不到那股子至親至愛的溫情。”
她真摯萬分,“孩子,不求你原諒,今天我回來,就隻想來聽一聽,當年那個繈褓裡的孩子,如果不能聽到那童稚的聲音,那麼,她長大以後,客客套套的一聲娘,可以不吝布施麼?”
呂嬋牙關緊咬,隔著人山人海,忽然問道,“你是要回家,還是要聽一個蒼白無力的稱呼?”
“家麼?”
女子茫然四顧,“走出了那麼遠,雲橫秦嶺家何在,我早已忘記了家的概念。以行走為徑找尋理想的我,大概已經隨遇而安,四海為家了吧?”
想象中溫馨團聚的可能性竟然為零。
十九年的希望完全幻滅。
呂嬋不再去看對麵,拉著父親,轉身就走,“她不認我們,我們何必認她?期期艾艾盼了十九年得那個人,若一時半刻都無法陪伴身邊,有她沒她有什麼兩樣?”
男人歎了口氣,往後揮了揮手,跟著女兒踏在草坪上,一路疾走,背對天裂機場,背對他十九年的癡心苦等。
三生何其有幸,十九年後,茫茫人海中,還可以再與你脈脈一對視,然後揮一揮手。
卻原來,揮手自茲去的意思就是:
隔山隔水一對視,我揮手,你自茲去。
從此一彆兩寬,各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