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翠綠的紫金牛就在李姑姑的身下,紅紅的果子燦然在眼前,明明都是美的,卻怎麼也無法讓心安然,兩個小宮女隨在李姑娘的身側,李姑姑依然如那一日初見時的不苟言笑,“小主子是來看丫頭們做好的衣衫嗎”
芸夕微微有些臉紅,如她這般站在屋簷下聽著彆人的閒話總是不妥,但是她本就是一張白紙,倘若再是什麼也不知道,隻怕這白紙無端被人染了醒目的黑她也不知道,便是因為如此,所以她才要出來走走的,卻不想被執事姑姑瞧了一個正著,還好李姑姑懂得為她圓場,芸夕也便順著她給的台階下了,“是,聽說這裡縫著的都是姐妹們選秀時要穿的衣衫,所以芸夕就來開開眼界了,我雖是才到這窗子下也隻是從窗縫裡看了那麼幾眼,就不禁要讚歎姑娘們的手藝了。這宮裡的果然不比相府,不止做工精細,而且還獨有宮裡的神韻,是民間的做工不可相比擬的。”她乖巧的誇著,為著自己剛剛的舉動打著圓場。
她說著話時,屋子裡更是安靜一片,那些嚼舌根的也早就目了言行,個個都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生怕芸夕告狀,剛剛她們可是在背地裡數落著芸夕來著,而且還說芸夕是……
那個說過芸夕的小丫頭此時腿都嚇得軟了,一張臉漲得通紅,不住的抖著身子,為著即將很有可能到來的懲罰而焦慮著,卻不想芸夕什麼也沒有說,雲淡風清間隻說了她們的繡工如何的好,一刹那間所有的人都長出了一口氣,個個都發誓再也不再背地裡亂嚼舌根了,如果不是芸夕放她們一馬,隻怕現在就要被李姑姑帶去仗行了。
於是,針工局裡的丫頭們個個都是大氣也不敢出的專注於手中的活計,隻耳朵還是豎起來的聽著外麵的動靜。
“小姐,宮裡有人傳說您的畫好,德妃剛巧要繡一架屏風,所以皇後娘娘就傳下旨意來要你在選秀前來交上一幅青竹圖,這圖可是急等著用呢。”李姑姑低眉送上了她的話。
芸夕的心一顫,怎麼她入宮的事,似乎宮裡的幾位娘娘都知道也都介入了一樣,淑妃知道,如今德妃也知道,卻是巴巴的都要與她扯上關係,她不懂這是為何,隻淺淺一笑,“夕兒這便去了。”畫畫倒是她的專長與最愛,其實她更巴不得的是來做了這宮裡的一名畫師,這樣的身份才更加的適合她。
如若皇上隻是單純的喜歡她的畫,或許這也是她的一種爭取。
腦海裡又一次的閃現出那一夜那個目光深邃的男子,就是他改變了她妓子的身份,卻又把她帶入了這水深火熱的宮中嗎?
芸夕開始了足不出院,除了畫,甚至連隔壁楊采之的叫囂也隻當作不見了,她著人用熱水燙死的花花草草芸夕也早已命人換了,兵來將不擋,水來土不淹,她避人之唯恐不及,既然楊采之瞧她不順眼,那麼這雲華宮裡在選秀前的風頭就都送到楊采之的身上吧,她原本就不想,又何必要介意楊采之的挑戰呢。
兩天要畫出一幅青竹圖,又要畫得好畫得妙似乎有些難,然而隻要有心,隻要努力了這世上便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試了才知道,退縮了就更加的永遠也沒有了希望。
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睡,可是吃飯的時候還是那幾個宮女盯著她吃完一碗飯,好吧,每一次都如咽藥一樣的吃了就放下,讓她們也找不到她的把柄也管不到她的頭上。
是夜,聽著宮裡的梆子敲過了三更,她還是了無睡意的畫著畫,再不趕畫隻怕真的就完不成了,黑眼圈就黑眼圈吧,這是她沒辦法的事情,這可是皇上親口為著德妃而傳的旨意呢。
“小姐,快睡吧,不然明天起來又沒精神了。”水離唉聲歎氣的勸著她,似乎入了宮比在蝶戀水榭時還更讓芸夕忙碌了。
她心裡一怔,難道這是德妃的故意而為之嗎,故意的讓她睡不好吃不好的作畫,然後在選秀的時候就……
甩甩頭,似乎這樣更能讓她滿意呢,這一想,不由得對德妃也沒了怨念,或許德妃並不如梅音所說的那般呢。
“水離,你去睡吧,我畫完了這一邊的幾個竹葉就去睡了。”打著哈欠,嗅著院子裡的花香,作畫時最是她的一種享受,那感覺真好。
腦子裡除了青竹就還是青竹了,她默默的感受著青竹帶給她的那份節氣,心裡又是感歎,隻可惜即使她再番乾淨,卻隻要是在蝶戀水榭裡住過了,就永遠也擋不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手中的筆抬起又落下時,圓圓的筆端卻被兩根手指夾起,沒有酒氣,這一回是一股清香的泛著茶意的味道襲來,芸夕抬首,水朦朦的一雙眸子望見了那個曾經夜闖她的芸若小築,曾經躲在她的被子底下逃過一劫的阿卓,他晶亮的眸子裡的她正怔怔然的望著他,“夕兒,你還不睡嗎?”
掙紮了一夜,他終於還是來了,那一次在煙山寺中在煙雨繚繞中她在樹下的回眸一笑仿佛著了魔一般的時時刻刻的都纏繞在他的心田,讓他怎麼也揮之不去。
不可以,不可以讓她成為父皇的……
可是她已入宮。
可是他查過了她所有入宮前的過往,這一回竟然是母妃淑妃向父皇的提議,而德妃也不反對,真是好一個亂,亂得讓他甚至無法插手她的入宮,隻是他的心在得知這一切的時候卻在隱隱的灼痛。她是明書的愛人,所以他隻是為了還給明書一份希望,他隻是為了還他曾經欠著她的那一份情,他不想她不快樂,於是,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