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箏跟著阿兄坐在犢車中,挽起車窗的布簾望著不遠處的一幕,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衣衫襤褸的人群被凍得滿臉青紫,但依舊十分渴望地盯著前頭的粥棚。
已經排到隊的人捧著粗瓦碗,迫不及待又滿懷虔誠地小口小口舔著稀粥,畫麵極具衝擊力。
當日阮箏回到家中,便默不作聲地換下來了身上的火紅色狐狸皮襦襖,非要雲因找麻衣給她換上。
可她是阮家小娘子,是阮家祖孫三代(阮箏祖翁、祖父、父親)捧在手心的玉璧明珠,別說麻衣了,便是那些粗糙的布料都不會拿到她跟前,雲因等仆婢紛紛勸說也無果後,便隻好由著她去。
那個時候的阮箏不過五歲,年幼卻心高氣傲,她清晰地認知到了人與人之間的階級差距,卻不願意在如此危難之下與權貴同流合汙。
阮箏知道自己的舉動給人一種冠冕堂皇的可笑,便瞞著長輩,偷偷將私房拿給兄長請他想辦法能讓外頭那群流民再吃上幾頓稀粥。
實際上......
阮箏笑了笑,她那點私房算什麼呢?更遑論想要瞞天過海。
時過境遷,今時的阮箏想起幼年事,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慨然酸澀。
長輩的愛是遷就是包容,偉大而無聲,他們成全阮箏的善舉,保護她的天真,又一點點教她明白現實——無需為天災人禍自責,儘力而為,便無愧於心。
隻可惜,阮箏到底辜負了他們的期許。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是沒有戰爭,武將又哪來的戰功活路?衛平侯府......恐怕沒幾年也要被削爵了。
雲因看著主子變幻莫測的神情,遲疑道:“這麼些年了,想必魏王也該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