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早這麼多?
隻怕是舅舅安排的屍體還沒來得及入府。
怎麼會?
耳堂內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空氣靜了下去,隻有屋外風雪交加的聲音。
倒是李滿月忽而出聲,略崴著一隻腳站起來,啞著嗓子一臉擔憂朝老太太和餘氏道:“媳婦隻是崴了一下,已無大礙,眼下實在擔心府中親人安危,想回去看一眼才好安心。”
老太太一臉疼惜,“該去該去,讓你婆母準備好馬車和隨侍的人,大夫也帶著,千萬彆再加重傷勢。”
餘氏附和,“我馬上命人準備,你快去。”
李滿禧還怔著,眼睜睜看著李滿月被映雪尋梅兩人攙著出去,倒是葛媽媽路過她時一把捉過她手臂,壓低了聲音警告,“夫人命你回府,裴姨娘可在府裡等著你呢。”
李滿禧一片心驚,被拖拽著腳步往外走。
一路上,葛媽媽都死死盯著李滿禧,生怕她有什麼意外動作。
李滿禧心亂的很,全然聽不到耳邊的聲音。
一切和預料中全然不同,究竟發生了什麼?
入城的路格外通暢,很快馬車穿過京中最繁華的街道駛進煙雲巷,遠遠便瞧見李府那個方向煙雲漫天,滾滾黑煙直衝雲霄,空氣中都是焦糊的味道。
馬車還未停穩,李滿禧就跳下來跑進門,連撞了三四個守門的下人。
往右走穿過九曲回廊,裴姨娘住的碧落閣就在西邊最邊角,越靠近越覺衝鼻子的煙熏火燎,遠遠便瞧見下人們進進出出,手中水桶水盆不疊,吵吵嚷嚷的呼來喝去。
李滿禧腳底生了釘,定在原地不敢挪動分毫,心中恐慌到了極點。
忽而肩胛骨一陣疼痛,四隻粗壯的手臂挾住她,猛踹一腳她膝窩她便“噗通”一聲砸在地上,抬頭一看,沈秋霜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李滿禧平靜地同她對視,眼裡滿是倔強和不屈。
沈秋霜突然笑了一下,“本以為讓你入王府你該感恩戴德才是,真沒想到你這麼上不得台麵。”她斂了笑意,麵目狠厲,“你是想拉著全家去死啊。”
“那你就好好看看自己造成的後果吧。”說完拂袖而去,李滿禧也被押著朝沈秋霜所住的韶光院去。
剛踏進那道門就聞到濃重的血腥氣,廊前橫著的一張板凳上趴了個瘦弱矮小的男子。
細看下發絲淩亂,衣衫不整,後背從脖到腳一片血肉模糊,粗布衣衫都被打爛了,與血肉黏在一起,分不開來。
李滿禧一瞬間便認出他來,眼眶通紅,朝那個方向奮力掙紮著。
沈秋霜一個眼神示意,那兩個老婦便鬆開了手,李滿禧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腿早已軟了也爬不起來,隻得手腳並用騰挪到凳前,伸手捋開了蓋在男子臉上的頭發。
極致的悲傷襲上來,李滿禧泣不成聲,“小山......小山......你醒醒。”
名喚小山的男子一點動靜都沒有,似乎連喘息聲都聽不見了。
李滿禧伸著顫顫巍巍的手指到他鼻尖,停了片刻後猛然後退。
李滿禧一瞬間居然反應不過來,眼淚卻奪眶而出,泣不成聲。
人死燈滅,小山死了。
小山是府中運送泔水穢物的小廝,李滿禧年幼時曾救助過他,為此還遭了沈秋霜一頓毒打。
自此小山與她便格外親厚,小山偶爾會給她帶一束近郊的野花,用一隻瓷瓶裝了放在窗口,一早她開窗時便總能聞見花香。
但小山是沉默寡言的,很少同她講話,李滿禧從前懷疑他是個小啞巴。
這下他真成啞巴了。
想起往昔像弟弟一般待他,如今卻害得他身首異處,死狀淒慘,李滿禧一顆心仿佛被刀一片片割下來,絞痛難忍。
眼淚如決堤般的湧,怎麼也止不住。
沈秋霜用帕子掩了掩鼻子,哼笑一聲,“這才隻死了個小廝,你便承受不住了?小雜種,若是看到你親娘和弟弟的樣子,你可怎麼受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