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福晉還不睡嗎?”胤禛虛虛一扶,示意那拉氏起來。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弘時長得快,前幾個月剛做的鞋子如今已經快穿不著了,得趕緊將這雙新鞋做好,省得他穿著擠腳;還有年妹妹那邊,再有幾個月孩子就該出生,我這做嫡額娘的,說什麼也得親手做幾件小衣裳給他當見麵禮。”說到此處她又略有些歎氣,“若是年妹妹這胎也是個男孩就好了,福宜那孩子,真是讓人一想起來就心疼。”
不知為何,那拉氏在說福宜時,浮現在胤禛腦海的卻是淩若一直摟在懷裡的那個枕頭……
年氏與福宜好歹做了數十天的母子,淩若那孩子卻是從出生就死了,懷胎七月,連聽她哭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如此想著,心裡不由堵得慌,胤禛避過那拉氏的目光隨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東西端詳,卻是一雙小鞋,不過他大半個手掌長,鞋頭上意喻多福多壽的五福捧壽剛繡了一半,每一隻蝙蝠的眼睛都是用上好的墨玉仔細點綴而成,頗為傳神。
“有你這個額娘是靈汐與弘時的福氣。”如此說了一句後,胤禛忽地轉過話鋒道:“福晉去過彆院嗎?”
聽到“彆院”二字,那拉氏眼皮一跳,麵上卻是不動聲色的茫然,“雍王府那麼多彆院,不知王爺說的是哪一處?”
“西郊彆院。”在說這話時,胤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拉氏臉上,直至確認她並沒有因這幾個字而露出任何異樣時方才移開,今日見到彆院那副破敗的景象時,他曾懷疑過會否那拉氏早已知曉彆院那邊的情況,故意讓淩若去那裡。
聽著囚禁彆院似乎比無華閣好許多,但隻有真正去過的人才知道,那地方連想尋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都難;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多心了。
殊不知皮肉之下,那拉氏的心正在怦怦劇烈地跳動著,站在她後麵的翡翠低頭以掩飾臉上的異樣,在這溫暖如春的屋中,手心已是一片濕冷。
橘紅色的燭光透過琉璃宮燈,漾出層層光暈照在諸人的臉上,可惜燭光能照見的始終隻是表像而非人心。
那拉氏側頭思索片刻,鬢邊的東菱玉掐金曲鳳步搖在燭光下閃著與她聲音一般柔和明媚的光芒,“妾身記起來了,那是囚禁廢人鈕祜祿氏的地方,當時還是妾身所提,讓她在那裡潛心禮佛以贖過往罪孽。王爺怎得突然想到這個來,可是彆院那邊出了什麼事?”
胤禛嗯了一聲道:“你不曾去過彆院自然不知道,那裡說是彆院,其實根本就與廢墟相差仿佛,房屋大半都倒塌破敗,隻剩下幾間下人房勉強能住人,但也四處漏風。若非今日得知彆院起火,我還不曉得這些。”
“什麼?彆院起火?”那拉氏大驚失色,不待胤禛回答又忙問道:“那妹妹有沒有事?”
“難為你還記著她幾分。”胤禛的目光微微一緩道:“她倒沒事,隻是看守彆院的兩個下人被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