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祜祿氏……”佟佳氏失魂落魄地吐出這四個字,終於,她終於明白當初鈕祜祿氏為什麼要替她求情留下這條命,不是愚蠢,而是她認為,死罪太輕,非要讓她活著受罪。
是啊,死罪豈有活罪來得難熬痛苦,這三年來,每一日皆是苦不堪言,生不如死。正因如此,她才想以死解脫,可原來,連死都成了一種奢望。
那人在說完這句話後就飄然遠去,然佟佳氏知道,他一直在暗中監視著自己,隻要自己一有尋死之意,他就立刻會出現。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是佟佳氏此刻真實的處境,早在替她求情的那一刻,淩若就已經替她鋪好了今後要走的路。活著,活著贖罪,直至罪滿的那一天!
人就像一枚枚棋子,而人生就是一場棋局,輸與贏,隻看掌握棋子的人是自己還是彆人。
這一局,佟佳氏無疑是輸了,因為她已經被徹底剝奪執棋的資格,被迫成為彆人手中的傀儡棋子。
她絕望,所以不吃不喝,希望可以用這種方法來死去,可是佟佳氏低估了淩若,從第二日起,那人就將一株株百年老參燉成的參湯,強行撬開她的嘴巴灌進去。
有參湯補充元氣,就算她幾個月不吃不喝也不會死,明白了這個事實,佟佳氏無奈地恢複了進食,在麻木中繼續著與豬狗一樣的日子。
佟佳氏不敢想,因為她怕自己隻要稍稍一想,就會痛苦的發瘋,曾經何等得意,何等風光,如今一切已成夢幻泡影,不可抓握。
在一次大雪紛飛的乞討中,她看到了被她派人害死的傅從之,早已瀕臨崩潰邊緣的佟佳氏終於瘋了,以為是傅從之從陰間來向她索命,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上跑著,留下一連串淩若的腳印,嘴裡還不住地大叫,“鬼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錯了,我知錯了,從之,你不要吃我!”
“怎麼了?”傅從之目不能視,隻能聽到前方似有騷亂,當下側頭問緊緊牽著他手的阿意,似乎有人在大喊大叫,他隱約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佟佳氏。”儘管佟佳氏滿麵臟汙,阿意還是認出了她,“她似乎瘋了。”
傅從之聽了一陣沉默,佟佳氏因為借種生子一事東窗事發被趕出王府的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卻沒想到會在這裡重遇。
“你要去看看她嗎?我看她那樣子似乎瘋了。”改做婦人打扮的阿意在沉默片刻後,這般問著,儘管已經過去多年,一切皆以物是人非,她與傅從之更是成婚做了夫妻。但那畢竟是傅從之深愛過的人,再去尋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必了。”思索片刻後,傅從之輕輕地搖了搖頭,“在她心中我已經是一個死人,何必再去糾纏。至於我與她的情份,早已焚毀在那場大火中。我現在在意的,唯你而已。”
阿意心下感動,仰頭輕問道:“你不嫌棄我臉上有疤嗎?”
“若要說嫌棄,也該是你嫌棄我這個瞎子才是。”傅從之反手握住她略有些發涼的小手道:“走吧,我們回家去。”
“嗯,回家。”阿意重複著這個令她歡喜高興的詞,扶著傅從之一道回他們兩個人的家,在漫漫大雪中留下兩道不離不棄的腳印。
五年後,瘋顛無狀的佟佳氏在饑寒交迫中死去,屍體被人隨意扔在亂葬崗上,任野狗啃食。
佟佳氏的一生至此徹底落幕,而淩若還遠遠沒有,她要走的路,要繪製的畫卷還有很長很長,一個佟佳氏僅僅是她人生中的一小段插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