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生勸了很久,可是淩若始終不肯聽,待到後來,他似有些生氣了,薄怒道:“我辛苦將你背回來,又將家裡僅有銀子給你延醫問藥,怎麼說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這樣回報救命之恩的嗎?”
淩若怔怔地看著他,許久,有一滴清淚從眼角緩緩滑落,她想到了容遠,自己性命是他拿命換來的,若這樣死了,如何對得起容遠。
淚,洶湧而落,三月春光從窗縫間泄入,拂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有與春意格格不入的無儘的哀涼在其中。
石生慌了手腳,隻道是自己說得太重,連忙搖手,讓她莫要往心裡去,卻見淩若蒼白的嘴唇動了一下,有細微的聲音發出,太輕,以至於他要俯下身去才能聽到,“把藥拿來吧。”
活下去!哪怕再艱難也要活下去,因為這是容遠的願望,是那個守護了她一輩子的男子臨死前唯一的願望!
隻是,每一夜,她最會做惡夢,夢見容遠被那些人殘忍的殺害;夢見胤禛命人追殺自己;夢見自己無休止的逃跑……
“待會我讓我娘進來給你把背上的藥給換了。”石生沒有就棗子問題再多說什麼,因為不論淩若怎麼說,他都會去摘的。
剛救她回來的時候,她背上那道傷口是最要命的,從肩胛骨一直到腰際,猙獰可怕。敷了好幾天的草藥才漸漸有愈合的趨勢,在最初那幾天為怕傷口裂開,隻能趴在床上,連側個身也不行。
石生的聲音將淩若自沉思中拉了回來,抬頭,恰好對上石生的眼眸,他的眼神乾淨而純粹,就像黑夜中閃爍的星辰,沒有一絲雜質;除卻孩童之外,她從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過如此乾淨清澈的眼神。
“石生!石生!”外麵響起一個老婦的聲音,卻是石生的娘。
石生答應一聲,拿了空碗出去,在走到門口時,腳步一頓,回頭帶著幾分期待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這個問題,他之前曾問過,那次淩若沒有回答,這一次,他等了很久依然沒等到淩若的回答,失望地轉過頭,就在離去時,後麵有聲音傳來,“我姓淩,單名一個若字。”
石生臉上浮現出歡喜的笑容,低低念了一遍後鄭重地道:“淩若,我記住了。”
在他出去後,淩若卻陷入了沉默之後,那些人沒有親手將她殺死,必然不會罷休,指不定此刻就在外麵搜尋她的蹤跡,所以鈕祜祿淩若這個名字是絕對不能再用了,從今往後,她是淩若,一個劫後餘生的女子。
隻是,眼下有石生母子收留她,那以後呢,她又該何去何從?
回家嗎?這個念頭剛出現就被她否決了,胤禛立意要除她,那麼她若回去,隻會給阿瑪他們帶來無儘的災劫,也許在以後自己可以偷偷回去一趟,讓阿瑪額娘知道自己尚活著,但絕不是現在。
可是不回家又能去哪裡?想了許久,淩若抬手覆在有些發疼的額頭上,她想不出啊,茫茫人海,竟然想不出何處有自己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