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份感動僅僅持續了一會兒便淡了下來,年氏若僅僅隻是性子驕縱任性,那麼衝著這份宮中少見的真心,他會由著她。可是年氏不該心狠手辣,在宮外時對淩若百般迫害。
這一事,雖然因為年羹堯出征平叛而被壓了下來,他卻不可能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所以,他與素言注定回不到從前。
年氏並不曉得這一瞬間胤禛心思已經轉過這麼許多,更不曉得她已經被徹底剔除在胤禛內心之外,依然淺淺笑道:“皇上還說呢,那幾日臣妾聽著齊太醫的話當真是嚇壞了,幸好隻是虛驚一場。”她很聰明的沒有問胤禛為什麼要這麼做,許多事不知道遠比知道更好。
年氏的笑容猶如盛開的牡丹,嬌豔動人,即便如今已經三十有餘,依然貌美如十七八歲之少女,看不出歲月的痕跡,更看不出曾生養過兩個孩子。
隻是,宮中會缺少美貌嗎?始終帝心才是最要緊的,而這一點年氏無疑已經輸了,如今她所倚仗的不過是年氏一族的權勢與年羹堯的戰功罷了。
可悲的是,年氏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又或者她不願去相信自己身上所係的恩寵是因家族之故。
也許一定要到無可挽回的那一刻,她才會幡然明白,然到那時,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在揣測帝心這一點上,那拉氏顯然比年氏做的更好,她從不仗勢,從不驕縱,對於娘家的勢力也一直小心控製在胤禛所允許的範圍內,不曾越了半分過去,在胤禛眼中,她永遠是那個端莊溫和,處處與人為善的皇後。
但這並不代表那拉氏與世無爭,恰恰相反,她才是野心最大的那個人,不過她很清楚自己,論恩寵不及熹妃,論家世不及年氏,論帝心更是遠遠不及那個已經嫁做他人婦的納蘭湄兒,她唯一擁有的,不過是一個皇後的名份,正因為唯一,所以她才更小心謹慎,將之牢牢抓在手中,任何敢於威脅到她的人,都毫不留情地除掉,包括她未出世的孫子!
夜,風雨不止,撲撲打著琉璃瓦,簷頭的鐵馬在疾風中“叮叮”作響,在雨夜中清晰可聞。
那拉氏坐在紫檀圓桌前慢慢用著晚膳,偌大的桌子,滿桌的珍饈美味,卻隻有她一個人坐在那裡,顯得格外冷清。而這一切,那拉氏早已習慣了,以往弘時還沒有開牙建府時,也不過兩個人而已。
那拉氏在喝完粉彩圓碗裡盛的烏雞湯後道:“翡翠,上次本宮讓製衣局給三阿哥做的那幾套衣裳做好了沒?”
翡翠掰著指頭算了一下道:“主子是年前吩咐下去的,應該已經做好了,明日奴婢去看看。”
那拉氏點點頭道:“做好了就送到翊坤宮去,好歹也是本宮的一點心意。”
聽著她的話,翡翠卻是有點猶豫,“主子,奴婢怕就算送去了,翊坤宮那邊也不會收。”
那拉氏笑一笑,接過宮人遞來的帕子拭一拭嘴角的湯漬道:“她收不收是她的事,本宮卻不能不送,怎麼說三阿哥也在本宮這裡住了一段時間,又叫本宮一聲皇額娘。如今他回去,本宮卻一些表示也沒有,可是不像話。另外你去的時候,記得叫三阿哥繼續采露水泡茶喝。”最後這句話,她說得意味深長。
在翡翠答應後,那拉氏順手將帕子遞還給一直躬身候在旁邊的宮人,眼角餘光在瞥過微微抬頭的宮人臉龐時,意外覺著有些眼熟,再一想卻是記了起來,她記性向來,見過一麵的人都能夠記住,當下道:“你是小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