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的話讓胤禛心中一動,這些日子他確實覺得身子有些發虛,逐道:“朕的臉色真那麼難看嗎?”
“皇上龍顏不怒而威,怎會難看。”蘇培盛奉迎了一句後又道:“熹妃娘娘那麼說,想來也是不願見皇上太過操勞。”
胤禛不說話,身子的虛意還有對舒穆祿氏的欲望,始終讓他覺得有些不對,想了想道:“明兒個讓太醫過來替朕診脈。”
在蘇培盛答應後,胤禛接過參湯慢慢喝著,略帶著些苦味的參湯從喉嚨滑落入腹中,待得一碗參湯喝完後,他忽地道:“舒穆祿氏還跪在外頭嗎?”
蘇培盛正想著該怎麼跟胤禛說,眼下見他問起,連忙道:“啟稟皇上,娘子一直都跪著呢,任奴才怎麼勸都不肯離去!”因為舒穆祿氏已經被奪了位份,不可再以貴人呼之。
見胤禛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他大著膽子道:“皇上,恕奴才多嘴說一句,娘子不吃不喝跪了一日一夜,又是日曬又是雨淋的,無非就是為了見皇上一麵,皇上您何不了了她這個心願?也算是儘了最後一點情份。”
胤禛冷冷掃了他一眼道:“何時你的差事裡還包括教朕做事了?”
蘇培盛連忙跪地道:“奴才不敢,奴才隻是看著娘子可憐,犯錯的畢竟是娘子家人,與娘子無尤,何況娘子這一回也算得上是大義滅親了,若非娘子交出那十二萬兩銀子,刑部也不能這麼快就定了舒穆祿恭明的罪。”
蘇培盛最後那句話觸動了胤禛心底裡的那根弦,令他沉默了下來,目光落在一旁的自鳴鐘上,鐘走動時發出的“嘀嗒”聲完全被殿外瓢潑大雨所掩蓋,聽不到分毫,在長針走完一格時,胤禛終於開口道:“拿傘來。”
一聽這話,蘇培盛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取過一杯油紙傘恭敬地遞給胤禛,後者接過後什麼也沒說,隻是走到殿外,然後撐開傘穿過厚重的雨幕走到跪在階下的兩個身影前麵。
舒穆祿氏早已被淋得渾身濕透,衣衫緊緊貼在身上,猶如從水裡撈起來一般,雖然是夏夜,但如注的暴雨還是凍得她瑟瑟發抖,嘴唇發青,旁邊的如柳亦是一般模樣。
在舒穆祿氏被雨淋得近乎麻木時,淋在身上的雨水突然消失了,她抬起研究的頭,映入眼眸的是一頂油紙傘,還有那一身即使在夜色中亦無比耀眼的明黃色長袍,而自己命運,正是掌握在有資格穿這身明黃色的人手中。
好想,好想有一天,她也能穿上這份明黃,那麼,她就可以將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再不用受製於任何人。
舒穆祿氏的頭腦已經不太清醒了,但這個念頭卻無比清晰,清晰到讓她抬起濕漉漉的手牢牢抓住這份明黃,不讓它離開。
胤禛並不曉得舒穆祿氏的心思,看到猶如落湯雞一般的她,心底生出一絲微薄的不忍,相處多日,除去欲望之外,終還是有那麼一些些的情意,“你已經見過朕了,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