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孩抓住了冬梅的手指,咧開沒牙的小嘴笑著,當真是說不出的可愛,冬梅咬著嘴唇道:“其實……悄悄把這孩子送出宮去,交給一戶農家撫養,並不會出什麼事,主子她太過小心了,要不然……咱們再去勸勸主子?”
小全子一驚,連忙騰出一隻手拉住她,生怕她真去了,口中道:“你可不要去,主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決定的事情,誰勸都沒用;你這麼一去,不隻保不住這孩子的性命,萬一觸怒主子,還會招來殺人之禍,千萬不要。”
其實小全子說的這些,冬梅心裡也明白,可是看著這個孩子,終歸是心有不忍,道:“難道就真活埋了這孩子?如果……主子生的不是小阿哥,他就會成為皇子,身份尊貴非凡。”
“隻能說他命不好。”這般說著,小全子咬一咬牙,把孩子放到坑洞裡,在冬梅手指抽出的那一刻,一直都沒怎麼哭過的孩子突然哇哇大哭起來,嚇得小全子臉色煞白,為免被人發現,趕緊捧起土往坑裡填。
一捧接著一捧,很快,嬰孩的臉上、身上覆上了泥土,嘴裡更是塞滿了土,令他無法哭出聲來,小臉憋得青紫。
他努力蠕動著小小的四肢,想要拂去身上的土,想要求生,但他才出生兩三日,又如何能夠做到,隻能眼看著自己慢慢被土覆沒。
“彆怪咱家!不關咱家的事,你死後趕緊去投胎,千萬彆來纏著咱家。”小全子一邊捧土一邊在嘴裡不停地念著,但不論他怎麼念都止不住心中的恐懼與內疚,冬梅更是背過身去,不忍再看。
就在泥土即將連孩子最後一點露在外麵的肌膚與眼睛也覆蓋時,小全子忽地停下手,他看到了那雙眼睛,烏溜溜像黑晶石的雙眸正看著他。
即便是將被人害死,那雙眼也依舊純淨無瑕,看不到絲毫的怨恨,因為……此時的他根本連什麼是恨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什麼是生什麼是死,他隻是覺得很難受。看著那雙眼睛,小全子內心天人交戰,捧在手中的土遲遲不曾落下。
良久,他長歎一聲,鬆開雙手,任由泥土落下,卻不曾覆上那雙眼睛,小全子更是傾身,從坑洞中將那孩子抱了出來,拍儘身上的土,將他口中的泥土摳出來。冬梅回過頭來看到這一幕,驚聲道:“你在做什麼,不是應該把他埋了嗎?”
小全子歎然道:“埋了他,我怕陰德損傷太過,老天罰我下輩子還要做太監。”身為太監,最怕的就是輪回之後,仍然擺脫不了做太監的悲慘命運。嬰孩仿佛知道小全子是在救他,不哭不鬨,由著小全子把他嘴裡的土弄乾淨。
“但你不埋他,咱們怎麼向主子交差?你自己也說了,若是違逆主子,會有殺身之禍。”冬梅何嘗忍心生埋了這個孩子,但愉嬪有話在先,他們做奴才的,實在不敢不從。
小全子把孩子往冬梅麵前一遞,道:“要不然,你來埋?”
冬梅哪裡敢接,拚命搖頭,在這樣僵持了一陣後,她道:“若你真要救這個孩子的話,一定要儘快送出宮去,留在這裡,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主子早晚會知道,再說,咱們也沒東西喂他啊,總不能一直喂米湯吧。”
小全子咬一咬牙道:“我知道,我會儘快尋個機會帶他出宮,然後尋一戶農家撫養。左右我這輩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他就做我的兒子吧,將來老死之後,也算有兒子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