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瑕月徹底未眠,遠在養心殿的弘曆亦是如此,腦海中不斷重複著今日他與瑕月的爭執。
若瑕月剛才肯說一句認錯的話,他們之間也不至於鬨成這個樣子。一直以來,瑕月都是那樣的善解人意,何以這一次如此蠻不講理,明明是她欺騙犯錯在先,卻一再咄咄逼人,實在太過份了。
想來,是他這段日子對瑕月多有寵溺,令後者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看來……是時候冷落她一陣子了。
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弘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而他居然夢到了初見瑕月的那個時候……
那一年,瑕月才十四歲,未到韻華最好的年紀,卻已經豔光四射,在百餘名秀女之中出類拔萃,讓人過目難忘,難怪當初弘晝會對她一見鐘情。
初見瑕月之時,他雖未表露出異常,但心中著實有一種驚豔的感覺,可惜,瑕月是英格的女兒,就算再美,他也不會有所喜歡,後麵發生的事,更是抹殺了僅有的那一絲好感。
他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冷落著她,豈知後麵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曾以為可以白頭偕老的明玉早早離他而去,反倒是曾經最厭惡的瑕月陪著他磕磕絆絆的過了將近二十年。
他夢到了十四歲時的瑕月,亦夢到了二十四歲時的瑕月,還有現在的乃至將來的,隻是後麵的,他記不清了,隻知醒來之後,臉上濕濕的,抬手抹去,指尖覆著一層水漬。
他流淚了嗎?除了明玉去世之外,這麼多年來,他再未流過淚,為什麼這一次好端端的會流淚?
這個問題,他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從這一日之後,他再未去過延禧宮,而瑕月與弘曆爭執一事,也傳遍了後宮,原本門庭若市的延禧宮,頓時冷清了下來。在這宮中,不論你位份多高,最重要的始終還是皇帝的恩寵,若離了恩寵,莫說是皇貴妃,哪怕是皇後也是一樣。跟高踩低,向來如此。
幸好,黃氏與胡氏仍與以前一樣,常去延禧宮開解瑕月,可惜,不論她們怎麼說,瑕月始終沉默寡言,更是隻字未提欲與弘曆重修舊好一事。
她這個樣子,令黃氏二人越發擔心,然除了多去陪伴開解之外,兩人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這日,知春正在給庭院中的花木澆水,眼角餘光瞥見一個人影出現在宮門處,瞧著有些眼熟,但一時之間沒認出來;定晴細看,方才發現,竟然是夏晴,不過今日的她,已經換下了那身宮女衣裳,改著華衣,發髻之間亦是珠環翠繞,流蘇垂卻,一身貴人打扮,在其右手小指上,有細細的夾板與紗布包紮著。
一看到夏晴,知春就滿肚子氣,這段時間,若不是怕給主子惹來麻煩,她早就去找夏晴算帳了,想不到今日她竟主動送上門來了。
知春重重擱下手中的東西,走到正與守門宮人說話的夏晴麵前,冷聲道:“你還來做什麼?”
夏晴身邊的宮人看到知春這個態度,蹙眉道:“大膽,你怎可這樣與我家主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