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燒著炭盆,暖和如春,兩邊的紫銅燭台上各點了九枝銷金硬燭,使得此處雖門窗緊閉,卻明亮如置身於天光之下。
弘晝走到殿中,朝執筆坐在禦案後的弘曆拱手道:“臣弟參見皇上,皇上萬福聖安!”
“你來了。”弘曆抬起頭,聲音在這空曠的大殿中聽起來有些飄渺,“坐吧。”
“多謝皇上。”弘晝依言在椅中坐下後,道:“不知皇上傳臣弟前來,有何吩咐?”
弘曆微微一笑,擱下手中的筆起身道:“怎麼了,隻有有事的時候,才能傳你進宮嗎?”
弘晝連忙起身道:“臣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不等他說完,弘曆已是按住他的肩膀道:“此處隻有咱們兄弟二人,無需太過拘束,坐著說話吧。”
待得弘晝重新落座後,弘曆感慨地道:“一轉眼,已是三十多年了,除了僅有的一些時日之外,老五你一直伴在朕之左右,朕能夠登基能夠坐穩這個帝位,老五你功不可沒。”
“臣弟隻是做了一些微沒小事,實在不敢當皇上如此盛讚,再說皇上乃是天命所授的真龍天子,就算沒有臣弟,也能夠穩執江山。”
弘曆笑一笑道:“你不必謙虛,這大清江山,有你一份功勞。”說著,他感慨地道:“皇家之中,最難得的就是真心,朕一直都很珍視老五待朕的這份真心,想著,就算你我垂垂老矣,也一定要與現在這樣,是最好的君臣,更是最好的兄弟。”
弘晝感動地道:“臣弟一定會為皇上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絕不辜負皇上這份情義。”
“朕以前也一直如此想你,直至……”弘曆話鋒一轉,冷聲道:“告訴朕,你是如何請到的陶安?”
果然還是來了。弘晝在心底歎了口氣,垂目道:“回皇上的話,臣弟誠心相求,方才請得陶大夫出手。”
“誠心相求?”弘曆冷笑道:“陶安來時,眉宇間隱約有怒氣,可見他並非心甘情願來為皇後醫治;老五,朕再給你一次機會,講!”
“臣弟不敢欺騙皇上,陶大夫雖然性子古怪,但並非不顧他人生死之人,在臣弟一番好言相勸後,他……”
“還在騙朕!”弘曆一聲暴喝,寒聲道:“你身為王爺,當知欺君是何罪,是否要朕將你押上刑台,你才肯說實話?!”
弘晝急忙跪下道:“臣弟所言句句是真,實在不知皇上所言的欺騙是什麼。”他不敢也能承認那件事,否則弘曆就會知道,他對瑕月……依舊有情。
弘曆努力靜一靜氣,咬牙道:“若你沒有騙朕,為何整個行宮都會在傳你為了皇後甘願向陶安下跪,甚至甘願陰婚娶其早夭的女兒為側福晉!”
弘晝沉聲道:“啟稟皇上,這一切皆是子虛烏有之事,臣弟並不曾說過。”
“那獵虎一事呢?你不曾獨身鬥虎,還是不曾因虎死而落淚?”麵對弘曆的咄咄逼人,弘晝心底有些發慌,努力定了神道:“臣弟既是皇上的臣子,也是您的臣子,兄嫂有難,臣弟若不竭儘全力,又有何麵目來見皇上?至於落淚……”他仰頭道:“確實有過,因為臣弟知道,皇上與皇後鶼鰈情深,若是無法救回皇後,皇上一定痛不欲生,臣弟與額娘多年來,一直蒙皇上與太後照顧,卻無法為皇上分憂解勞,臣弟心中實在難過。”
弘曆冷聲道:“這麼說來,你落淚,是因為朕,而不是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