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仍然不見梁苰。飯後,梁芸有事出去,請梁薇自便。天還下著微雨,梁薇便獨自撐著一把傘,仍舊往山上去。
與昨日的風和日麗相比,微雨中的紅楓山林彆樣清幽。青石階含了水,顏色更沉一些,紅葉上泛著雨水的淡淡冷光。她一步步拾級而上,將要來到那道觀時抬頭一看,心裡不由得一驚——一個白衣男子立在道觀前的平台上,手舉著一枚紅葉正在細看!
她還以為是李為念,然而細一看,那男子的麵貌比之於李為念更年輕、硬朗,正是昨日鬨了一場誤會的梁苰。她舒一口氣,立在那裡先打量他一番。他身著青灰色衣衫,外麵披的鬥篷是白色錦緞,立在侍衛為他撐起的傘下。
也難怪她會將他認成李為念,他的身形很相似,一樣的高而不魁梧,瘦而不孱弱,挺直的腰杆裡透著股貴氣。她走了過去,顧念著他的身份,緩緩一福道:“見過王爺。”
梁苰轉頭看到她,想到昨日清早的事,還覺得好笑,當她是青樓女子,也有些對她不起。於是溫和地道:“在這裡住得好麼?芸兒沒有虧待你吧?”
梁薇見他們兄妹一樣沒有架子,心生好感,含笑道:“很好,郡主對我也很好,真讓我受寵若驚了。”
“‘很好’便好,‘驚’就不必了。”他含笑道。
居然還有點幽默感,她心中更喜,唯有的拘謹也沒了。笑意更濃些,俏皮地說:“王爺說得是,小女遵命!”見四周唯有撐傘的侍衛在,於是問:“不知道梁蘅小世子現在在哪裡,有沒有回到京城?”
“你知道他?”梁苰眼裡顯出一絲警惕。
梁薇連忙道:“梁蘅被周雪桐救回那天我就在場的,雖然沒有幫上大忙,也算起了一點小作用。”如此一來,也好說明大家是一起的,不必如此防備。
果然,梁苰點一點頭,放下心腸,還以為梁薇說自己隻是“起了一點小作用”是在謙虛,便道:“多謝姑娘,姑娘與雪桐是舊識?”
梁薇苦笑道:“王爺可知先月客館那節事?我與家姐、舍弟,與郭岸行是認識的,一路同行到了先月客館,才算知道這世上有周雪桐這般人物。”她不敢明著貶,卻也不願違心地褒獎,話也說得酸津津地。
梁苰也是一臉苦笑,道:“雪桐這回是真的‘名滿天下’了!我從遼東回到京城,便遇上蘅兒走失的事情,於是南下,在路上聽說這事情。哎……她啊她……”他低垂注視著手裡的紅葉歎息著,眼中有愛意,又有痛惜與無奈,仿佛那紅葉是朵帶刺的玫瑰花。
梁薇覺得他的歎息大有深意,便追問:“她怎麼了?”
他寬厚一笑道:“沒什麼……不過是令人無可奈何罷了!”
梁薇心內不快,心想古人說話都愛打太極,而我偏要套出這話來!於是微笑道:“可不是!她啊,叫人無奈得很,就似昨天,你若見她必然要罵她,可是她卻走了。說來也怪,她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你,難道因為你是王爺?”
“這倒不是……隻是……”他眼神閃爍著向她一瞥,見她滿眼的狡黠光芒,猜透她的意思,憨憨一笑再不言語。
梁薇再接再厲道:“如果她不是因為你的身份,那她就是偷了你什麼東西。”
他笑著將頭一搖。
“假使還不是……哈哈,我猜到了,那就如她與郭川澤一般。”
他笑容一頓,忍不住問:“郭川澤如何?”
“郭川澤喜歡她,她利用他的喜歡,利用完了便甩!甩掉了,還敢見麼?情債啊,那是怎麼也還不了的!”
梁苰怔怔不語,暗暗深吸一口氣,腳下微微移著步子。那細雨在頭頂的傘上留下輕微聲音,似無數的細聲呢喃,悄然傳遞著某種不明的情愫。梁苰才知,自己是小看了這個年幼的女孩子,笑了一笑,忽然道:“本王書房裡那些字是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