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獨周雪桐的黑羽雀留了下來,落在她肩頭又叫了一陣,周雪桐將雙手放下,聽了鳥鳴,臉上一驚,失神片刻,雙眼中凝了一層亮晶晶的光芒……
李為念見她忽然間神情又是悲傷又是驚慌,倒有些好奇,便問:“你怎麼了?”
她茫然若失,失神地說:“我外婆……五峰山……”什麼陰謀詭計、圖謀天下,她都不管了,無措地將身子一轉。
李為念立刻道:“你要去五峰山?我送你!”這話說得誠懇又熱切。
周雪桐心中詫異,回頭茫然地望著他,問:“你說什麼?”
“看樣子,你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再要趕去五峰山怎麼可能有我的馬快!上車吧,我送你!”他溫和且真摯地邀請,令那輛馬車看起來倒像個可怕的陷阱。
周雪桐越發看不透他了。她追著他不放,對他冷嘲熱諷,威脅他,破壞他的計謀,殺他的眼線,還向他宣戰,他也威脅自己離他遠一點……事情已經到了打破斯文,兵戎相見的地步,為什麼他還可以沉得住氣,如此溫柔地對待自己?
她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因為他本就坦蕩,還是城府太深之故?她眉頭一皺,怔怔立著不動。
李為念笑道:“怎麼了,你怕?連我的馬車也不敢坐?”
周雪桐知道這是激將法,可是事到如今,她竟不知如何見招拆招了,便走過去登上馬車。阿原雙眼瞪著她,她毫不在乎。李為念亦登上馬車,阿原便趕車向北去。
周雪桐愣愣地坐在車內,一時間心亂如麻。
周潛光招她快去五峰山,說是她外婆病危,命她趕去見外婆最後一麵。她左右一想,有些明白為什麼爺爺不在鳳尾城,必定是連日在外婆身邊照顧,既然爺爺說了外婆危險,就必然是不好了!
可是她又不肯相信外婆當真情況危機,外婆的音容笑貌在她麵前浮現,令她止不住流淚難過……過了一會兒,她又罵自己多心,覺得外婆自然不會有事,自己不該胡思亂想……
“你外婆怎麼了?”李為念見她一直不說話,便輕聲問。
周雪桐像是脫去硬殼的蝸牛,皮肉暴露在空氣中,敏感得一陣微風經過,都像是利刃劃過。一聽“外婆”二字,她便全身緊繃,雙目直愣愣地瞪著他,萬分凶狠!
李為念被她這態度嚇到了,頭向後微仰,皺了皺眉頭溫和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外婆一定不會有事的!”
周雪桐激動又神經質地道:“那是當然!不勞你費心!”
李為念微微一笑,如此一來他便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也不需要再說什麼了。
周雪桐心內煩躁不安,透著車窗向外望去,隻見道路兩旁的景物,飛快地將後退,足見馬車行駛得有多快。而她身在其中卻覺得極是穩當,一來當然有道路平坦之功,但馬車本就顛簸,這麼快的速度也能夠穩到這個地步,必然是這輛本不起眼的馬車,有不尋常之處。
她細細想一想也是,李為念到哪裡都乘著這輛車,它必然極是穩固,足以載著他行萬裡路。
景物不斷後退,周雪桐眼盯著外麵,直看得雙眼發昏,天色也發昏。
外婆是否病危,她倒不似方才那般惦念著,既希望快些到終點,又怕到了終點,去接受一些自己不想麵對的現實……
天色漸漸昏暗,她被車窗外單調重複後退的景物催了眠,再加上她確實長時間沒有休息,靠在馬車壁板上昏昏睡去。
即便在睡眠中,她亦如刺蝟一般豎起全身尖刺,跟人爭鬥。一覺得不對勁,便立刻驚醒!
睜開眼睛,她發現馬車停了下來,最先看到的是昏暗燈光下,李為念那張蒼白的長臉……
他的下巴有些方,但是線條溫和,美麗的眼睛裡凝著一層灰色,彆樣明淨溫柔。他正在笑,薄唇彎起,眼睛也彎著……
她心中又是一陣不解,為什麼一個城府極沉,內心陰暗的男子,還可以有這樣乾淨、美麗的笑容?他笑的樣子,簡直就像竹英姿那個杏眼水眸、麵容清秀的小姑娘……
她便睜著那雙桃花眼,無辜又好奇地望著他。
她見他嘴唇動了動,至於說了些什麼,她的聽覺像是失靈了,沒有聽到。然後見他雙手托起,一隻手上托著一疊燒餅,另一隻手上托著一個精致水壺。
然後她的聽覺又恢複了,聽到他說:“買不到精致吃食,你湊合吃一點?”周雪桐身體緊張得太久了,一時間有些動不了。李為念便笑道:“你怕我下毒?”
周雪桐一聽這話,強迫著自己的手伸過去,拿了一張餅,接了水壺,吃一口餅,又喝一口水,都是什麼味道,她根本分辨不出,便吃得從容。
李為念道:“真是難得,你這樣的身份,口味竟然不金貴。”
“你的竹英姿小姑娘可是挑食的很,我可不是她!”周雪桐將頭甩過來,瞪著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