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看著他不說話,李為念就也不說話,任由她看。
周雪桐看夠了微微一笑低下頭去,望著桌子一碟白小雀沒有吃完的蛋黃拌小米道:“你喂它吃這個?”
“是啊。”李為念輕撫一下白小雀道。相比之前,白小雀長大了些,羽毛也更光亮了,潔白如雪,李為念對此甚感得意。
周雪桐問:“從前梁薇也這麼喂她?”
李為念道:“她似乎並不很懂得如何養它,總是隨意喂些種子、糧食什麼的,雖然餓不著它,可是羽毛卻不會這麼好看。”
周雪桐“哼哼”冷笑兩聲道:“她不懂還是你不懂?喂它這些它的羽毛是可以很漂亮,可是它們是要頂風冒雨地在天空飛,還要自己尋覓食物。它若是吃慣了這些,難不成在外麵也要它自己煮?”
一席話說得李為念語塞。
周雪桐眼神淩厲地掃了他一眼道:“再給你養一陣,隻怕就成那些籠中的俗物了,真是物以類聚!”
李為念乾乾一笑,打開窗戶,放白小雀飛了出去。望著她消失於冬天那蒼白的天際,長歎一聲道:“也不知英姿會不會想起它來……”
“人家現在已是公主,新兄弟姐妹的名字都記不過來,還會記得它?”
李為念關了窗,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笑一笑道:“是啊,有人說她回宮後,問皇上要她之前交給皇上的一枚戒指,皇上一時記不清在哪裡。她竟要皇上拿玉璽來賠!”
“有人說……”周雪桐品味著這三個字,“你在宮裡的眼線,這些事也跟你說?”
李為念不接這個話,而是道:“你說,若皇上真把玉璽給了英姿,梁苰這個太子會如何?”
周雪桐臉色一變,瞪了他一眼。
李為念若無其事地坐下,繼續道:“英姿非常受寵,好在不是一個男子。如果是,隻怕要危及梁苰的地位……”
周雪桐用眼神狠狠地剜著他,他竟不覺得疼,繼續道:“不過沒關係,英姿為人單純無邪,身為帝王卻非得心機深重。這樣的心性,梁苰是不會忌憚她的,所以即便她是男子,梁苰也一定會疼受她……”
“唰”地一聲,周雪桐自袖中抽出蘭華劍,釘在桌麵上道:“你再敢說那個人一句,我就割下你的舌頭!”
李為念絲毫不以為忤,望一眼那把短劍道:“割下我的舌頭,我就說不出‘一言為定’的故事了。”
周雪桐頓時“哈哈”大笑,這一場笑,一掃多日來的沉鬱、悲憤,竟然覺得很是舒心。這些天來,她看到有人對她流露出同情的目光,就氣不打一處來,故意要告訴他們自己好得很,完全不需要同情。而在李為念麵前,她反倒能放下偽裝。
“李為念啊李為念……你真是一點也沒有變,每說一句話,還是這麼充滿心機。其實我還真擔心你變了,變得令我也找不到理由名正言順地殺了你,那多遺憾!”
李為念笑道:“你殺得人還少?每個都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他的眼神像是層層的白紗帳,透明、潔淨、柔軟,卻透著誘人的神秘……
周雪桐斜倚在桌子,微笑道:“除草和移掉皇家園林裡的一棵樹,那可是不一樣的。”
李為念“嘖嘖”兩聲道:“你如此看重我,還真是令我受寵若驚。作為回報,我給你出個主意,以助你完成一樁夙願可好?”說著這裡,李為念先忍不住笑了,為自己一把年紀還跟一個小自己好多的姑娘賭氣。
周雪桐一時好奇便道:“說來聽聽……”
他把手肘放在桌子上,湊近她,用密謀的態度道:“你鼓動你外公興兵造反,讓梁苰當不成皇帝,那麼他就可以喜歡娶誰就娶誰,也就不用……”
他話未完,周雪桐揚起手掌來,但是竟然在空中頓住,“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道:“他想娶,我還不想嫁……”她揚起下巴,望著前方,目無表情,隻是眼中有奇異的亮光明明滅滅……
李為念眼望著她,緩緩地直起身子,沉默一陣,忽然溫柔地道:“看你這樣子,好像一直想痛哭一場,卻又一直忍著。”
“自作聰明!”她說完這句,眼淚就落了下來。她拿手支著頭,將臉歪到一邊,不讓李為念看到。
李為念也靜靜望著她,沉默了一陣,而後道:“其實,如果可以,我真的也不想傷害她一分一毫……從前的事,不如一筆勾銷?”
周雪桐道:“你隻需把那個故事給講清楚。”
李為念想了想道:“我雖不是好人,可也不至於趁你難過的時候雪上加霜……”
“行了,這套留給你的英姿妹妹用吧!”
“英姿妹妹?”李為念為這四字出了一陣神,隻覺這四字相對於自己有十分的古怪,可又有二十分的溫柔纏綿……
待他回過神來,周雪桐早已擦了眼淚,逼視著他,令他講那個故事。
李為念找不到不講的理由,隻得道:“春麗院後樹林裡,那棵槐樹上的四個字,是靈宗刻下的……”
“梁岑瑞?”
“是。那一年,他大約八歲。因為臉上的胎記,被術士稱之為……”
“我知道!整個大梁都知道他被術士預言會‘殺害兄弟,奪取父位’。皇上因此不喜歡他,他的母妃一氣之下,便帶他離宮了!你直接說那個故事就行!”
李為念無奈而笑,道:“我並沒有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來拖延時間的意思。”
“可我不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