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願沒有給厲南城操辦葬禮。
她照舊住在市郊的彆墅裡,每天坐三個小時的公交車去市區買菜,然後日複一日的做厲南城最喜歡吃的三樣菜,樂此不疲。
顧瀟瀟約她出去逛街。
海寧街依舊喧鬨,可購物狂人顧瀟瀟卻提不起什麼性質來。
“辛願,你想哭就哭出來吧。”
辛願很平靜,甚至還勾了勾唇角:“我為什麼要哭?”
“你彆裝了,你知不知道,你笑的比哭還難看!”顧瀟瀟歎了口氣,拉著她慢慢悠悠的在人潮熙熙攘攘的走著:“辛願,真的,那件事之後我就沒見你哭過,可我看得出來,你比誰都難過。你彆憋著,看著你每天忍的這麼辛苦,我覺得特彆心酸.......”
辛願不敢去看顧瀟瀟的眼睛,雙手護在肚子前麵,垂著眼睛:“我沒有裝。”
“你就嘴硬吧!”顧瀟瀟道:“厲南城爸媽回來要骨灰,是誰豁出命不要就是不肯交出去的?是誰每天就吃那一塵不變的三道菜的?是誰得了抑鬱症要自殺的?”
三個月前,辛願想要割腕,鋒利的刀刃在手腕上懸停了好久,好幾次都想要直接割下去,可肚子的孩子仿佛有感應似的,不停的踢她的肚子。
她的孩子......
厲南城留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她終究還是沒忍下心,任由匆匆趕來的顧瀟瀟一把把刀子扔到角落裡。
辛願苦笑:“你今天叫我出來就是為了訓我一頓嗎?”
“你,唉,你說你......我怎麼說你好.......”顧瀟瀟伸出手指了指她,“辛願,我嘴笨,不知道怎麼說,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得想開點。”
那一刹那,眼淚如同決堤的河水般湧出。
顧瀟瀟怎麼訓她,她都能皮皮的繼續裝下去,可那一句“人死不能複生”就像是一支冰冷的羽箭,猛的紮進心口,讓她痛到無法自已。
“辛願,你彆哭,彆哭啊.......誒......”顧瀟瀟手足無措的想幫她擦眼淚。
“瀟瀟......”
“嗯,我在,我在呢。”
“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顧瀟瀟眼圈瞬間紅了,抱緊她:“累了就大哭一場,我陪著你。”
辛願的哭,沒有大聲喊叫,也沒有撕心裂肺,她安靜的如同櫥窗裡的洋娃娃,隻是眼淚源源不絕的往下掉,一張小臉濕漉漉的,衣袖幾乎濕透。
還記得那天,大家都來彆墅裡看望她。
喬伊操著一口彆扭的中文說:“Echo,要不你跟我回墨爾本吧,換一個環境或許你會心情好一點。”
H大她的老師說:“艾可,普利茲克建築學獎的邀請函寄到學校了,你是第二個獲得這個獎項的華人,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麼,去國外領獎散散心,好不好?”
陸霖說:“你彆擔心,厲氏集團我幫著你打理,這是孩子的爸爸留給孩子的,我們得幫他留住。”
連齊五爺都帶著小寧過來了,小寧小小的身子掙脫齊五爺的手就撲進她的懷裡:“媽媽,他們都說爸爸死了,不是真的對不對?他答應過我,要帶我回去看姥姥,我們還有一局遊戲打到一半呢,爸爸什麼時候回來陪我打完?”
小寧這孩子單純,重情,辛願把他小小的身子攬在懷中,她心裡明白,要不是小寧哭鬨,齊五爺不會再帶讓小寧見她。
齊五爺一生殘暴,可唯獨對著自己的孫子,一點辦法都沒有,擰著眉道:“有我保著,沒人能打厲氏集團的主意,彆讓小寧哭了。”
其他人的話辛願幾乎都當了耳旁風,隻有小寧的話讓她徹底崩潰。
厲南城明知道小寧不是他的孩子,還是依舊把他當做親生兒子來對待......
對於他們那兩個沒有來得及出事的孩子,他心底的疼痛或許並不比她少。
厲南城什麼時候能回來?
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她一心想逃離,她以為自己會恨透了厲南城,可隻有她自己心裡知道,她又多恨厲南城,也就有多愛他。
是她將自己困在了過去裡,堅決不走出來。
白天,她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不哭不鬨;可那些夜不能寐的晚上,她一個人坐在床邊,摩挲著剪報本上他的一張張照片,仗著這裡偏僻無人,可以將心底的痛苦全部嘶吼出來。
“南城,我原諒你了,也不躲著你了,我就一直在這裡等著你,等你回來給你做你最愛的吃的菜,給你生兒育女,我們好好過,好不好?”
可回應她的,隻有午夜冷漠的風聲。
照片上,厲南城英姿勃發,風采依舊,笑吟吟的看著她。
辛願陷在回憶中,幾乎沒辦法抽離。
最後還是顧瀟瀟強行把她拉起來:“彆哭了,對孩子不好,我們去逛一逛,這條街上隻有你能看上的,姐姐全都買給你。”
辛願本不想去,可架不住顧瀟瀟力氣大,跌跌撞撞的被她拉進了一間服飾店裡。
孩子在她肚子裡已經四個月了,可她的小腹卻沒有太明顯的突出,再加上現在已經入了冬穿得多,外人幾乎看不出來她懷了孕。
顧瀟瀟挑了老半天,選中了一件純白色的羊毛衫給她:“你去試試,這個顏色很適合你。”
辛願不忍心駁了顧瀟瀟的好意,隻能拿著衣服,一步一頓的走進了試衣間。
冬天衣服多,顧瀟瀟又特地挑了一件貼身的羊毛衫,她隻能一件一件把厚厚的衣服都脫掉才能試。
突然間,外麵傳來一陣喧鬨的聲音。
辛願心裡一驚,下意識的抓起衣服就要玩自己身上套。
可一聲巨響比她的速度更快,砰的一聲,試衣間的門被一股大力撞開。
辛願心頭猛地一跳,控製不住手指劇烈的顫抖,直接將手中的衣服硬生生扯了開來。
她的目光凝視在麵前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