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張臉隱在月色下,高挺的鼻梁、薄銳的嘴唇,如同女媧精心捏造的佳作,可這佳作之上,卻蒙了一層淺淺的陰翳。
沈拂煙被裴晏危周身的氣息激得脖頸冰涼,看他這模樣,像是與太後感同身受一般,陷入了一層無形的情緒桎梏中。
“痛失所愛,多麼嚴厲而狠毒的懲罰啊,”裴晏危幽幽歎了口氣,望著天邊彎月,“因為自己的一次任性,害得王妃沾染風寒,而後加重至死,那能夠理解他、陪伴他的人,被他親手害死了,換做你是蕭禎,你剩下的日子哪裡還有一絲快活可言?”
他放在身前的手指微微用力,衣擺被扯得皺起。
沈拂煙蹙眉看著裴晏危這般模樣,聽他繼續。
“力排眾議將蕭禎收為義子,又不加節製地寵愛托舉,使得他年紀輕輕聲望便超過太後親子,最後不及及冠便被封王封地,迫不及待地趕回江南,如此顛沛流離皆是因為太後的溺愛,可誰知這溺愛是否又是一種捧殺?”
裴晏危彎著唇角:“太後是倪家女,再蠢也不會蠢到讓真正疼愛的兒子陷入眾矢之的的地步,你說她長年累月的這般,到底是愛重深厚,還是痛恨難忍?”
仿佛一聲驚雷在沈拂煙頭上炸響,炸得她眼瞳劇縮,手心鑽出了絲絲縷縷的冷汗。
“你、你的意思是......”她咽了咽口水,澀然道,“太後這些年看似對淮東王極儘疼愛,竟是為了一步步推他入地獄?”
“猜測,”裴晏危收回目光,負手立在月色之下,整個人陷入一片陰寒,“隻是人心詭譎,而我在閣中,早已見過無數魑魅。”
他回過身來,望著沈拂煙露出一絲笑意:“這些年過去了,當初的宮人早已換了不知幾茬,若要深挖其中秘密,怕是還要從太後身上下手。”
沈拂煙聽罷歎了口氣:“這可麻煩了,太後若是真不喜蕭禎,那賜婚她是萬萬不會同意撤掉,說不定選定我,便是看上了我和離的經曆,為了惡心蕭禎罷了。”
“真挖到太後的秘密,她便不得不同意了,”裴晏危過來替她挽了挽發髻,“就算我們不動手,蕭禎知曉了自己的王妃到底如何死的,怕是第一個就會殺了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