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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二日,天漸放晴,日光透過枝椏,在堂前映射出一幅葉影畫來。

“姨母的精氣神兒,可比前幾日好了許多,想來定是秀珠姐姐的功勞。”沈昭月站在了四夫人身側,給她捏著肩,鬆鬆筋骨。

自冬日起,四夫人得了風寒,便總是三兩日的咳嗽頭暈,沈昭月原想來侍疾,以儘孝心。但四夫人的性子向來孤傲,哪能讓旁人見了她病重憔悴的樣子?

雖未曾侍疾,但該到禮數總要有,沈昭月親自去了良藥堂,每隔兩日定要送上些滋補的參藥來。

“哪裡的話,要我說,還是表姑娘上次送來的山參好用。煮了湯,入了藥,吃上幾貼,就不咳了。”這些年,秀珠收了沈昭月的許多禮,時常會與四夫人說些好話。耳旁風吹上一次、兩次或許沒用,但次數多了,便是假的也能說成真的。

就連沈昭月與謝六郎的親事,也多虧了秀珠的幾句勸,四夫人才欣然同意了。

“你們兩個,一唱一和,倒是會相互吹捧。”四夫人回望了兩人一眼,打趣了一句。而後,頗有些幸災樂禍道,“這幾日,咱們的探花郎回了府,那大房可有鬨騰起來?”

四夫人向來與大夫人不合,這在府中並不是什麼秘密。

說起來,沈昭月能穩穩當當進了謝府,還得靠著大夫人的推波助瀾。

四房老爺謝玉書因是幼子,被老夫人慣得性子跳脫,不喜詩書,隻愛在家中鼓搗些木頭玩意兒,連秀才都未曾考上。也因此,出生商賈的沈氏才得以嫁進謝家,順道幫著四爺看顧著謝家的商鋪營生。

沈氏剛進門時,被王氏好一陣為難,人前人後地暗諷她一身的銅臭之氣。等到幾年後,大房落魄了,四夫人自然要嘲諷回去。可沒過多久,沈家又因事被官府重罰,王氏得了把柄,兩人又暗自較勁起來。如此一來二去,兩人就結下了怨。

當年,若非大夫人日日將王家姑娘往老夫人身邊送,四夫人也不會想到將她接到府中,與王家打個擂台爭寵了。那一群八九歲的女郎之中,當屬沈昭月長得最為乖巧可愛,明眸皓齒一笑,瞧著都喜氣。隻是如今張開了,姿色過猶,這才鮮少去老夫人那兒拜見。

若說四夫人多愛重這位表親的侄女呢?秀珠覺得,應當是有三分真情在,其餘則未可知了。

秀珠瞧了眼門外,才小聲竊竊道:“大夫人起了心思,這些日子硬要將王姑娘與二郎湊成一對!也虧得她能想到這出,這二郎辭了官,今後還不知如何呢!”

“本朝以來,鮮有辭官複起之輩。即便是有,那也是鶴發宰輔,二郎他啊,終究是太年輕了。”四夫人抿了口茶,這大房、二房都吃了虧,倒讓她心中爽快,連著兩月的胸悶都好了。

四夫人亦有一子,正是謝家九郎,謝長安,如今不過六歲,正是啟蒙的時候,雖期待甚重,可到底隻是個孩子,不知何時才能成才呢。

沈昭月垂眸不言,這是謝家的內事,她一個外人說不得。手中的力道輕重剛好,以巧勁按著穴位,規規矩矩地做著她的本分。

“可不是。說得好是意氣風發,寧折勿彎。這說不好啊,那就是心氣小,過剛易折了。”秀珠順著四夫人的話,連著說了幾句,見四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繼續道,“照我說啊,就算是二郎辭了官,那也看不上王家,一無才學,二無容姿,比起咱們月兒都差遠了。”

突然被這麼一比,沈昭月的頭埋得更低了。因著王姑娘的膽大,她差點兒遭了殃,說不埋怨是不可能的。

不過想到謝二郎這般的人物,沈昭月總覺得他是有些不同,雖記恨他那日的膽大輕薄,但若是聖人想起他來,定當是有複用的機會。這一點,不知為何,她就是如此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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