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晨,張家老太太院子裡大清早就擠滿了人。
張家老太太便是張榕內室,年逾七旬,張榕在京為官,揚州老家便是老太太當家。張榕生三子,分彆為張承東,張承西和張承北。
三子中大房承東掌管著家族的大部分生意,二房承西跟在老父身邊侍奉,捐了一個國子監監生的功名,掌管的卻是張家北方的生意,唯有三房承北一心走科舉的路子,但隻有秀才功名,三次鄉試落第依舊不死心,還在苦讀,張榕對其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張榕下一代沒有好的讀書苗子,便寄希望在第三代。
張家三代中,大房張承東生兩子張薔和張敬,皆是浪蕩公子哥兒的做派,走馬鬥雞是一把好手,讀書作文則是完全不會,歆德十五年,張薔上元夜和一幫狐朋狗友在瘦西湖上花天酒地,竟然在怡紅院某花魁的床榻上一口氣沒轉過來,一命嗚呼,鬨出了天大的笑話。
張薔沒了,張敬倒是改邪歸正了,卻是年歲大了,失了童子功夫,要走通讀書的路子哪裡還有希望?
因而張家第三代,希望都在張承西和張承北的幾個兒子身上,昨日生病的浩哥兒便是張承西的兒子張浩然,年不過十六歲,已經有童生功名,而且能文善詩,又兼是一表人才,老太太最是疼愛。
張浩然的住處就置在老太太的院子裡麵,十個大丫頭,四個婆子,兩個奶媽伺候著,張家誰都知道張浩然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浩哥兒倘若有個什麼頭昏眼花,整個張家就都難得安生。
影兒今天起了一個大早,伺候老太太梳洗裝扮,浩哥兒身邊的丫頭清瑤來報說哥兒的熱已經褪了,病已然大好,吵著要去學堂呢。
影兒立刻轉稟老太太,老人家心情舒坦,道:“今兒個我看這天氣就知道哥兒的病定然是好了!大病初愈,上學就免了,哥兒是個執拗性子,你去讓寶儀、惜君過來,有幾個姐妹陪著他,不去學堂也就不煩悶了。”
影兒道:“太太、奶奶們還有姑娘們早就來了呢,都在院子裡候著,就等老太太您過去了!”
張母一聽人都來了,更是高興,出了院子,張承東等三房太太,張家三代的一眾少奶奶,還有張家三房的姑娘張寶儀,張惜君等紛紛過來請安。
張母道:“行了,行了,今兒個咱們就不立規矩了。浩哥兒大病痊愈,這是上天賜恩,花姐兒你去清虛觀再添二十兩香火銀子去,寶儀,惜君今天就多陪在哥兒身邊,彆讓他悶著了,也彆讓他乏著了。
不瞞人說,我這心裡總還有些七上八下,前日劉道婆過來算了一卦,說我們府上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浩哥兒這一場病是好了,可另外這一波又從哪裡起喔!”
張母這話一說,全場雅雀無聲,一幫太太、奶奶姑娘們都不敢吱聲了,大太太張承東的正妻顧夫人道:“母親您彆憂心,劉道婆的卦也並非次次都應驗的,浩哥兒這病好了,還哪裡會有什麼波瀾?”
“咯咯!”顧夫人話剛剛落音,人群中款款走出一頭戴金絲髻,身穿大紅比甲,下著翡翠疊花洋騶裙的少||婦,看她身段窈窕,舉止貴氣,極具風情:
“老太太,大太太,您二位都彆憂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其實沒有錯,隻是浩哥兒這已經是第二波了,那第一波早就過了。太太、奶奶們都不記得姑奶奶家來寄住入學的錚哥兒了麼?浩哥兒之前不就是他生了一場瘋癲大病麼?
昨日我聽人稟報,說這哥兒竟然也大好了,還登山觀景,晚上還偷偷溜出了府下館子打牙祭。老太太,您說說,這是不是就是那一波?”
“哎呦!”張母一拍手,大喜道:“我怎麼把這一茬給忘記了?不錯,不錯,這事兒我知道,前幾天花姐兒你還提過呢,這一下我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下了,陸家的錚哥兒既然入了我們張府,那就是我們府上的後輩,他命中有此一劫,恰又和我們張府這一劫契合,卦象應驗了呢!”
張母心情一好,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立刻便有人順著張母的話說,惹得張母更是笑聲連連。
唯有影兒心中有些不安,昨天陸錚出去喝酒回來她碰到了,可是花二奶奶又是怎麼知道的?會不會是兩個小丫頭暗地裡給二奶奶說了一些什麼?
一念及此她就有了心思,那風情少|婦恰是大房張敬娶的老婆,府上都叫二奶奶,她名字叫花寒筠,是常州府豪門大族花家的女兒,為人最是精明,行事利落老辣,老太太和太太都寵著她,家裡外宅的事情她管了一多半。家裡內內外外的丫頭們就沒有不怕她的。